“我就送到这儿了。杜侍御,如今朝堂多变,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对你关切备至,能不掺和就不要掺和,保身要紧。不要像说之相公和宇文使君当年赏识过的人一样,落得个没下场。王子羽那汝州长史,也未必能当得长。”
杜士仪此前过境汝州的时候,曾经打算悄悄去探一探王翰,可到了地头却得知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往日遇到这种情形也是没有三天三夜醒不来,没奈何之下他只得径直先回洛阳。此刻高力士这番提醒,他不知道是因为杜思温与其的私交,抑或是其和玉真金仙二位公主有什么私谊,又或者是卖人情或其他用意,可至少可以确定是提醒,他少不得拱手谢过,等到再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最终过了天津三桥的时候,他的脸上仍然有些怔忡。
“别发呆了,再发呆天都快黑了!”
听到这个没好气的声音,杜士仪抬头一看,却发现本该在宫门口等候的从者们身前,还多了个熟悉的人影。在外三年,没听到崔俭玄那动不动的抱怨和刻薄实话,他总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如今他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笑什么笑,去个御史台要这么久?你知不知道这大热天,我都等得快想要跳洛水去游泳了!”崔俭玄对杜士仪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恼火得很,不由得眉头一挑问道,“虽然新任的御史大夫李朝隐啰嗦得很,但老头儿再啰嗦,也不至于能把你一留就是两个时辰吧?”
“去了一趟宫中上清观,陛下召见,顺便还见到了司马宗主和两位贵主。”
崔俭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随即便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回头此事肯定会在东都广为传闻,你这家伙,每次往外头一走都是一回来就面圣,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死你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去,家里人肯定都等得不耐烦了,琳娘和阿朗肯定也都在盼着你这个舅舅!你就不能好好抓紧一下时间?回头别等琳娘都要嫁人了,你还在孑然一身……”
“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成哑巴,总之,你等着给我当傧相吧!”
崔俭玄原本还准备了长篇大论,打算好好给杜士仪洗洗脑子,可听到这么一句时,他不禁愣住了。若不是杜士仪上马的动作快,一抖缰绳又策马缓缓驰了出去,他甚至打算去摸摸这家伙的额头,看看人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饶是如此,等到进了永丰里崔宅乌头门,追上了人,他仍是不禁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子,气急败坏地说道:“是哪家的女郎?还是你在外头看中的?有没有我家阿姊聪慧干练,美艳绝伦?”
“十一郎!”
崔五娘哪里想到,自己起意到门前去看看杜士仪是否回来,却听到了这么两句话。饶是她素来大方,这会儿也不禁稍稍有些失神,但须臾就醒悟过来狠狠瞪了崔俭玄一眼。而后者却振振有词地说道:“这话又没说错!倘若杜十九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看中的人,直接娶了阿姊不就完了?咱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哎,阿姊,我只是随口说说,不是有意取笑你,你别走啊!”
见崔五娘转身拂袖而去,崔俭玄则是急急忙忙上前去追她,杜士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直到他复又踏入了赵国夫人的寝堂,看到那个扑上来要她抱的外甥女崔琳,又见乳媪抱上来的崔朗直接不给面子地哇哇大哭,他不禁感受到了一股阔别已久的家常氛围。笑着抱着崔琳逗了好一会儿,他又尝试着去抱了抱崔朗,直到崔俭玄这个当父亲的吃味得过来抢了孩子,他方才被杜十三娘引去了自己的位子。环目四顾不见崔九娘,他不禁问了一声。
“九娘子呢?”
“九娘如今有七个月身孕,夏卿生怕她活泼好动,大热天出什么事,所以没带她来。”
是么?连当初那个机灵古怪让人无法招架的崔九娘,竟然也已经要为人母了!
杜士仪笑着举杯饮下了别人相劝的一杯美酒,心裏想起了司马承祯那仿佛是戏言似的话。有了这位长者相助,他这次的婚事,应该会顺利的吧?为了履行诺言,他是不是应该未雨绸缪,派人去接玉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