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虽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才,但在眼前这个境地上,要做出抉择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愿意和两位叔父一道振臂一呼,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乌承恩见史朝义这么好说话,他便立刻点头答应道:“好,承玼,你亲自去绞盘,等控制了那里之后,我立刻和朝义现身城楼上,向将士喊话!”
乌承玼立刻应声而去,而刚刚做出决定的史朝义却无力地低下了头。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选择也许未必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可他还能怎么办?他对自己说,城中军心士气已经都乱了,继续坚守下去便只能用高压恐怖政策,可那样的话,也同样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内乱。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幽州城北面城墙上的骚乱,张兴和阿古滕全都观察到了。尽管刚刚还吩咐阿古滕不要心急,但此刻张兴迅速改变了主意。前时带领同罗和仆固部联军出征,杜士仪的军令很明白,能够奇袭一举夺下幽州城就最好,如若不能,无需拼死力战,一切以稳妥为上,毕竟,同罗和仆固作为最初就臣服于安北牙帐城的部族,一直贡献巨大,仆固怀恩父子且不必说,阿古滕这些年在安北大都护府也屡立功勋,不能让人觉得这些蕃军只是用于消耗的炮灰。
所以,首次单独带兵的张兴很好地贯彻了杜士仪的要求,不急不躁,稳扎稳打。可此时此刻,他却当机立断地吩咐道:“传令下去,绞车弩调低,对准城墙,发射踏橛箭!阿古滕,给我预备好,只要城门一开,你就给我派一队降卒死士冲进去!然后你带着麾下将士登城!”
阿古滕喜上眉梢,立刻答应一声便下去准备了。之所以是让降卒先进城,当然是担心这开城之事有诈,贸然从城门进入有危险,而让他登城作战,一来是可以直接加入城头乱战,二来可以将控制城门开合的绞盘完全纳入掌控之中,同时防备其余各面过来增援的叛军。幽州城乃是整个河北道最大的城池,一座城门的陷落并不能决定整个战局,而率先登城的他,这个首功是拿定了!
所谓的踏橛箭,指的是射到城墙上,可供攻城步卒蹬踏攻城的特制箭支,再辅佐以云梯,绝对是非同小可的攻城利器。然而,发现城头发生内讧端倪的张兴却并不是单单以此作为攻城信号,而是给城头交战的双方一个更强大的震慑。果然,在弩箭再次发射之后,城头上交战的双方出现了一丝迟滞和停顿,但当发现弩箭全都是只射城墙,并非对准了他们,双方心底的感受自然大不相同。
乌承恩便神情振奋地冲史朝义叫道:“射墙不射人,城下的安北军显然是察觉到了这裏的异动,正准备攻城。朝义,快,承玼已经控制了城门绞盘,这时候你这个长公子喊话,肯定能够让更多的人倒戈!”
史朝义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弩箭齐射吓了一跳。他不敢迟疑,到了城楼边上双手扶着栏杆,对城头上暂停交战的双方高声喝道:“父帅都有意归降了,那我们还打什么!之前朝廷攻克邺郡,除了押走安庆绪去长安,杀了严庄和阿史那承庆,其余归降将士几乎全都得以活命!想想你们家里的妻儿老小!”
作为史思明长子,又有体恤将士的名声,史朝义这番话说下去,就连那些军法队和牙兵之中也有人为之动摇。当听到绞盘转动,北面城门竟是就此徐徐升起的时候,那些死忠于史思明的人方才为之愤怒惊恐了起来,拼命往绞盘那边杀去,一时城头再次乱成一团。然而,也有不少牙兵和军法队的将士茫然无措,直到城外兵马已然迅速开动,那铺天盖地犹如潮水一般的攻势就此衝着这一处城墙扑了过来。
敌军业已趁此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