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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四年六月下旬,长安天气炎热,街道上的行人都穿起了薄衫,外面套着半臂。摊贩们躲在树荫下,连吆喝叫卖的力气都弱了三分。
驸马杨洄府邸中,杨洄跪坐在临水阁三楼的大食地毯上,面前放着一架四足案几。
楼阁两边的门都已大开,窗口的竹帘也被拉起,有穿堂风吹拂而来,将案几上的纸张吹动得哗啦啦作响。
他伸手掠平纸张,将镇纸放上去,这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名侍女缓步走上来,叉手屈膝行礼道:“禀驸马,骆参军,赵县丞和张县尉求见。”
“请他们上来。”
侍女应喏了一声,快步走下楼去。
等了不大一会儿,随着楼梯上脚步声接踵响起,杨洄心腹三人联袂到来,站在屏风拐角处叉手拜道:“杨驸马。”
杨洄兴致勃发长立而起,连忙招呼三人到面前,热忱地问道:“如何?”
骆兴常上前一步说道:“所有人证、证词都已准备充分,只差驸马你临门一脚。”
“很好!”杨洄兴奋地抚掌说道:“我这就进宫去将案情禀告给母妃和圣人。”
杨洄命下人去备马车,侍女给他整理了衣装,快步下楼,突然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笑着对三人说道:“命人把这三人押到驸马府来,准备妥当后你们就在这里等待。”
……
监牢中突然闯进来五六个兵丁,手中提着灯笼径直来到李嗣业和张小敬的牢门前,为首的军官从怀中摸出一张公文展示给狱吏看:“京兆府公文,奉命押送提审犯人!”
狱吏不敢怠慢,上前打开了栓门的锁链,对着躺在稻草上的二人喝道:“张小敬,李嗣业,起来!上路!”
李嗣业挥手扇了扇鼻孔,狱吏这话真晦气,两人萎靡不振走出牢房,立刻被四个兵丁制住,押出监牢。
刺眼的光线兜头照射下来,李嗣业下意识地眯上了眼睛,身上的霉腐之气也似乎在这阳光下缓慢蒸发,他的脚步不觉缓慢下来。
“快些走!”
李嗣业强睁开眼缝左右打量,这里似乎是京兆府的后衙,屋檐下有几处耸立的石灯。公府占地院落甚是宽阔,四棵松柏站在院子的四角,显得甚是单调。
两人被推出京兆府南门外,此处街道冷清,门外只停着一辆做工粗糙的墨车。车厢用硬木拼合没有轩窗。兵丁推搡着把李嗣业硬塞进车厢,只是他身材高大,坐在车里头碰到了顶,只有稍微低头才行,整个人都很憋屈。
张小敬坐到了他错对面,眯着独眼沉默不语,不知是什么感想。
“驾!”
车厢的板壁轻微震动着,李嗣业不知这车厢板壁的隔音怎么样,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浅的声音:“这怕是要带我们去作证,我们连那刘耿三的面都没有见到,如何能杀得了他?”
张小敬低着头也小声说话:“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机会,迟早是会见面的,他们必然要我们三人共同在场佐证。”
李嗣业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两人都没有再发言。
车厢内没有窗,连车幕都是玄色的,外面的声音是唯一可供分辨的信息,但周围似乎很静,除去几个兵丁的沉闷的脚步声外,也有行人的脚步经过,却很少有人说话喧闹。
马车行了相当长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帘幕被兵丁掀开,李嗣业和张小敬也被请下马车,他们左右张望周围的景致,放眼望去亭台楼阁竟有几十座,环绕着碧绿的小湖,而且此处好像只是后院的园子。远处黑瓦青墙的月洞门背后,有三层高的飞檐。屋顶平缓延伸出精致的斗拱,格局虽小,却不失气度。
这是到了皇宫里了么?
张小敬也神色迷惘,不知此地是何处。
没有门档的后门处又驶入一辆马车,京兆府兵丁们从车厢中把犯人押下来,正是那妖人刘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