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终于被撞裂折断,众人跌跌撞撞倒成一摊,杨洄撩起下摆跨过门槛,当先朝院中走去。
院中早已空无一人,墙角枝头的柳叶在风中婆娑摆动,殿中那些纱帐帷幔也毫无杂乱之象,似乎不曾有人来过。
杨洄强忍着胸口的烦闷,对众人下令道:“快,四处找找看!”
他自己则直接穿过前殿,从侧殿中绕出来,拐过院墙有一处小门,能够进入到另一处偏院中。
此院是驸马府荷塘水源的源头,院中只有一座孤亭,四周深水潭上碧波涌动,水底有一处泉眼向上翻水。
这时天色已暗,亭子中敞轩大开,亭角的纱帐在夜风的吹拂下飘曳纷飞,这缭绕飞舞的薄纱中有美人背朝他娉婷而立,她微侧的身形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惆怅。
杨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如同跋涉后疲累的旅人,脚步蹒跚地向前走去。走到亭前的台阶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向前到公主背后,眼泪垂落下来哀声说道:“公主殿下,杨洄该死!不能护公主以周全,险些让公主薨于贼人之手。”
咸宜公主忧伤地转过身来,她低头望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子,伸手环抱住他的头声音悲切地诉说:
“杨郎,你我本为夫妻,哪有丈夫向妻子赔罪的道理。今日咸宜危难之时,夫君惶急之情咸宜看在眼里,也痛在心扉。夫君做了什么事,咸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咸宜只希望夫君能够远离是非,只因所有是非都是祸端的源头。”
杨洄霎时满面羞愧,带着哭声埋进了公主的罗裙中:“公主!杨郎有错,祸及公主,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咸宜公主垂泪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担心自己,我担心的是你,杨郎,你与我父皇母妃及皇兄们之间关系就算再亲厚,在他们眼里你依旧是个外人。或许你今日还可以籍着父皇母妃的恩宠情谊,可一旦他们离去,谁还会顾念着你。”
杨洄仰起头,任由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公主教训的是,杨洄愿意改正。”
但他心中的潜台词是,公主殿下你哪里知道,你的杨郎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把太子拉下马,他日后登基后便是我的死期。
骆兴常带着兵卒从小门寻入院中,正待叉手禀报,突然看见面前此景,慌忙悄悄地带人溜了出去。
杨洄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从公主的裙裾间抬起头,抿着嘴唇说道:“我这就着京兆府、金吾卫,全城搜捕那两个贼人,定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杨郎不可!”
杨洄准备转身站起,却被咸宜叫了回来,公主摇了摇头说道:“杨郎不要追责,饶过他们两个吧。”
杨洄忿然作色,恨恨地说道:“这两个贼子,坏了我的……差点坏了公主的性命,我岂能轻饶他们。”
“咸宜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么,他们两个人心性并不恶,他们更没有什么错,唯一的错就是想活命而已。驸马你好好想想,父皇也常教导我们,为人行事,不得轻贱祸及他人性命。先前你已经承诺了只要咸宜无事,便可放他们活命。为人怎能够无信。你若饶恕了他们,便是消解仇怨的机会,他们日后也不会怨恨与你。”
杨洄难得动情地将公主的手拽到脸颊上摩挲着说道:“既然公主要饶他们性命,杨洄便放过他们一次。公主,亭中夜间风凉,我还是扶你回东院正殿中歇息吧。”
府中的婢女赶了过来,带来两件披风给驸马和公主披上,杨洄搀扶着公主的手,沿着院子中的石道缓缓向前走去。
骆兴常寻到机会,从背后赶上来低声问道:“驸马可差我到京兆府和金吾卫通报,趁着即将宵禁,全城警戒捉拿李嗣业和张小敬归案。”
公主并未回头,然而面色已生寒。杨洄连忙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公主不欲降罪其二人,今天的事情从来没有都发生过,你去将所有人的口给我封严,不要让任何人将此事传播出去。”
骆兴常得了令退去,杨洄回想起事情的所有环节,心中对此人愈发不喜。
这个骆兴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是在延兴门外逃脱了妖人,后又在府中劝说他胁迫两个莽夫做伪证,结果令其杀死了最重要的证人,还连累得差点儿伤了公主。他已不想再使唤此人,就让这厮一辈子在参军的位子上坐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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