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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李嗣业起床在新宅邸的院子中踱步。这座将军府并未严格按照中原的规格来建,正院只有主宅和侧宅,院中的绿化搞得不错,土坯院墙下还有几分菜圃。院子朝北有内眷居住的跨院,再往后走是后院,有几座厢房和马厩。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不是太追求生活质量的人,对于房屋也没有很高要求,就现在这座宅子里的多间房子,他们家连同下人都住不完呢。
这时镇守使府邸门口已经聚拢了一批匠人,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疏勒镇守使将军叫他们来是做什么。
等到吱呀一声侧门打开,匠人们连忙围了上去。
燕小四走出侧门负手问道:“家伙事儿都带齐了吧?”
“军爷放心,都带着呢,对,带着呢。”
“好,”燕小四咳嗽一声说道:“稍后进去听我家将军招呼,他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众人惊讶不已,这活儿竟然是将军亲自操办,难不成是做床弩,要往疏勒城头上安装,或者是做抛石机?他们一时间有些兴奋,纷纷摩拳擦掌。
一帮人进府至前院正堂台阶下,李嗣业把昨日画好的草稿拿出来给众人看,把记里鼓车的原理讲给他们,再由工匠们相互商讨,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
众木匠开始分工合作,每两人负责一个部件儿,从轮毂、车轴、车底盘、木齿轮,敲鼓小人装置,都使出来浑身解数有同台比拼技艺的意思,拼合组装中又不断改进。
李十二娘命家中女婢烧了茶水,端来给工匠们饮用,还在一旁满怀期待地看着,以为是给她做屏风架子,但耐心看到最后竟然是一辆奇怪的马车,心中不禁很是失望,瞪了坐在台阶上的李嗣业一眼,转身郁闷地离去。
李嗣业哪里知道十二娘这么多心理活动,以为是她看新鲜看腻了,也就由她去。
记里鼓车制作成功后,还需要初步试验,李嗣业特意选择了一处空旷之地,让鼓车走了一段路,特意派人丈量两段鼓声响起间隔的长度,最终差了六步。
这应该不是车轮的问题,而是齿轮上出现了误差。众木匠又卸下来,仔细测量直径齿数,重新制作凿刻,装上去再次试验,还有误差再重新做。在试验的过程中,一次次地减少差距,直至行驶一里的误差控制在一寸之内,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李嗣业又让人在车上还装了比司南更精确的罗盘,用以校正车辆行进的方向。
兼具罗盘和记里功能的鼓车建造成功,李嗣业很是高兴,除给了匠人们丰厚的酬劳外,还专门吩咐吴娘子让厨房多杀几只羊庆贺,请木匠们吃水盆羊肉喝大酒。
吴娘子早已升格为镇守使将军府上的女管家,手底下也不只是那几个粟特女佣,已经有了各自分工不同的几十人,厨房自然有几个负责做饭的婢女,十几人的肉食不在话下。
下午饭还未齐备的当口,李嗣业便和木匠们蹲在堂前的树荫下,随意地闲聊着。李嗣业说话毫无将军的架子,也不会拽那些让人生畏的文词,聊得亲和,众人也放松了很多。
一个稍年长的木匠好意对李嗣业提醒道:”李将军,趁着还有时间,我们不如给娘子做些妆奁,铜镜台之类的家具罢,你一心为公做这记里车,大娘子多半是不高兴了。“
李嗣业问道:”你咋知道我家娘子不高兴?“
木匠笑而不言肚子里却在咕囔,这还看不出来,刚来院子里的时候,娘子言笑晏晏,还特意派婢女煮茶端送上来。结果一看你做是这种玩意儿,当下脸色没变,但事就不一样了,别说热腾腾的茶水,就连冷白水再没给送一口,这不是生气了是什么?
李嗣业挠了挠幞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随便做几样,胡乱把她哄过去?“
这木匠眼睛突然往上瞟了瞟,正色说道:”哪能随便做,娘子要的家具自然要仔细做好,更得花上些心思。”
另一个木匠又说:“光说不动弹哪能行,走,干活儿去?”
木匠们心领神会地跑到工作场地,开始锯板,掏卯榫槽,李嗣业感觉气氛有些怪异,微微抬头一看,却觑见十二娘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前,神色冷而不虞。他连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对着工匠们大声道:“对,我家十二娘要的妆奁要做细些,大小抽屉弄五六个,里外都要用桐油刷一层,你们可莫要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