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亲卫们将一个被绳索捆缚的老妇人推入大帐,李嗣业一看顿时大怒:“混账东西,我叫你请张老夫人前来,没有叫你绑人!”
李嗣业亲自上前来给老夫人松绑,又命人给她搬来胡床,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养了一个好儿子啊,张巡之名天下闻名。”
妇人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李嗣业,兵卒们搬来的胡床也不坐。
李嗣业挥手命众兵卒退下,坐回到胡床上。他挥挥手命令两个嘴皮子比较厉害的幕僚出来,企图对老夫人进行洗脑劝说:“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巡的夫人,唉,儿子有出息,做老母亲的自然高兴,但夫人你心中最担忧的还是他的安危。老夫人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也应该能够看得清楚形势。大唐气数已尽,只剩下江东一隅苟延残息,如今我大军过处,摧枯拉朽,攻城拔寨,无人能阻挡威势。张巡此时助唐守城实乃弃明投暗,与我大军相抗最终只能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今天请老夫人前来就是想让你在两军阵前劝说儿子,劝他认清形势早日归降,还不失封公拜相之位,也可保张氏一门富贵百年,老夫人坐拥儿孙享受天伦之乐,总比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来得好吧。”
张巡之母冷眼寒芒朝他射过来,冷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大唐气数已尽,口口声声攻唐助逆,却不问问你们这位坐在主位上的雍王,他现在用的是谁的国号?他为什么没有自立?他在害怕什么?”
李嗣业睁圆了眼睛,他想不到一个妇道人家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幕僚顿时理屈词穷,抬手指着她你你你竟然说不出话来。
“大唐气数未尽,盛世距今不过数十载,尔等皆受大唐皇恩,尚不如我一个妇人。这贼人李嗣业岂不是与昔日之曹操一般,虽托名唐臣,实为唐贼,扶持伪帝,受皇恩而悖逆,将成为千古罪人!我儿自古读忠义文章,知晓礼仪廉耻,岂能如你们这般舍身事贼,留下千古骂名!”
她一个转身做出甩袖子的动作极其潇洒,把两个说客幕僚的脸激成了猪肝色。
李嗣业坐在一旁悠闲地鼓掌,幕僚们皆呆若木鸡,他没好气地摆手道:“都给我滚。”
他鼓着手掌来到张母身边,嘿然发笑道:“不愧是能够教出忠臣义子的母亲,连骂人都这么义正词严,看得出来老夫人爱美名胜过爱性命。可惜啊,可惜。”
老夫人并没有搭腔,但不妨碍李嗣业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惜你母子二人何其自私,为了区区的忠义美名,竟然要拉着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你放屁!”张母恼声骂道。
李嗣业伸手敲击木柱,兵卒们将大帐的幕布揭起,不远处跪着一排的张氏宗亲族人,面带惊惧哀嚎哭泣,他们的身后站着刽子手,手中提着行刑的横刀。
“老夫人,我军马上就要围城,襄阳也很快变成一座死城,城中的粮食能吃多少天,半年一年还是两年?都无所谓。没有粮食那位郭令公和你儿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人吃人,把自己的小妾杀了煮肉给百姓吃?让城中百姓相食?“
“就如眼下让你儿子做个所谓的忠臣,眼睁睁地看着张氏全族惨死在刀下。”
“哈哈,”张母悲声笑道:“你一个握刀的屠夫竟能指责我们这不肯做鱼肉的人,张氏族人的命就在你的手上,他们是生是死,全在你雍王的决定。难道说这个世道如此荒谬,不去指责挟持人命的施暴者,却要责怪不肯就范的好人?”
“没错,事实就是这样,我的标签就是恶人,我做任何事情他们都觉得理所应当,稍微做一件好事都能让人铭记。你的儿子是白璧无瑕的忠臣孝子,做一辈子好事都是理所应当,但稍微干点出格的,就会被人所诟病。到底是做忠臣孝子重要,还是你们全族的性命重要。来,先杀两个人让张老夫人开开眼!”
刽子手高举起了手中的刀锋,张氏族人悲惨的哀嚎声响起,妇人终究心肠不够硬,连连摇头道:“别杀人,明日老身就去城墙下劝说他。”(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