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三个字,很自然的暴露了裴寂为人处世的谨小慎微。但是这三个字也可以有很多解释。李渊顿时沉默了。裴寂问道:“他要是有野心,为何要拒绝刘忠直?”李渊瞬间明悟了。刘忠直的胃口虽然不小,可是与江山社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况且西北苦寒,地虽多,却非常贫瘠,李渊划给陈应名义上管辖的地方,相当于汉朝时期的灵武郡,然而即使在强汉时期,灵武郡人口不过二十余万,以十户供一丁的原则,陈应控制那么点人口,养兵五千就是极限,就算有野心,野心再大又能如何?在这个时候,裴寂又道:“就算陈应再有野心,他的年龄也太小了!”听到这话,李渊已经完全放心了。陈应如今弱冠,在这个时代,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说法。就算有英雄豪杰,也不会投效陈应,无兵无将,没有能臣谋士相助,陈应想办天捅破,就算有心,也会无力。李渊登上大驾玉辂,朝着东宫走去。望着李渊的背影,裴寂一脸苦笑。李渊猜忌性非常重,裴寂却知道大唐此刻根本没有实力折腾。稳定压倒一切,且不说陈应未反,就算真反了,也要捏着鼻认,因为大唐实在没有办法树立一个连强大突厥都束手无策的人。尽管裴寂和李渊私交关系非常好,却不代表二人的理念和思想一般无二。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因为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自然不同。李渊是皇帝,他考虑事情的出发点,从来都是李氏万世一系的江山社稷。只要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就毫不犹豫的除掉这个人。在与窦建德和王世充争夺天下的过程,王世充和窦建德都先后战败投降了李唐。然而,二人的待遇却大不相同。窦建德虽然兵败投降,然而李渊却毫无迟疑的斩了窦建德,因为窦建德仁厚,深得人心。这对于李唐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而王世充被押倒长安之后,李渊却放了他,虽然最终他被独孤修德所杀,事实上却是私仇,与李渊无关。李渊只所以会放掉王世充,主要是因为王世充滥用酷刑,痛失人心。就算让王世充返回东都,他连旧部都招不到。对于李唐没有威胁,所以他可以活。但是裴寂则考虑的问题和李渊不同,他考虑的则是江山社稷和民生问题,陈应是一个良将,若是被李渊逼反,那肯定会起到一个恶劣的榜样。将来谁还敢投降李唐?所以,哪怕陈应真有反意,只要他不正式举起反旗,裴寂是不赞同将陈应扼杀在摇篮里。因为这样以来,会加重李唐统一天下的进程。如果真到了陈应造反的时候,李唐军队镇压陈应就有理有据有节,大义不亏,天下人也无话可说。要说李渊与裴寂的最大的区别,裴寂只是腹黑,而李渊从心到外,都是黑的。……就在刘忠直离开灵州返回长安的时候,陈应还像没事的人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可却愁坏了张士贵、张怀威、刘统、段士感、梁赞等人,他们做梦都担心朝廷大军杀到灵州,或是宣布陈应为叛逆。不过,让众人提心吊胆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陈应则依旧带着部队正常出操训练,时不时的带着骑兵朝着突厥汗帐所在的怀远晃悠一圈。虽然陈应一直没有对怀远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但是处罗可汗可是吓坏了。他打定主意,只要开春,天气转暖,他立即率领突厥人北上,就算在漠北冻死,也绝对不来怀远。这太吓人了。陈应率领枪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千五之数。可是甭管突厥出动多少骑兵驱赶,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现在整个怀远城,突厥人都惶惶不可终日。东宫右卫率将领如何月京、高允权、陆德操、魏文忠等人,陈应也没有让他们立即返回长安,而是带着他们进行每日每夜的操训。当然,对于李建成的知遇之恩,陈应还是相当感激的。他也不想八年之后,如果大唐还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运转下去的话,玄武门之变最终不可逆转,帮助李建成训练出一支职业化、正规化的军队,不至于让李建成输得太难看。陈应没有自负的认为,自己会成为这场命运博弈的胜负手,他只想尽人事,听天命。事实上在玄武门之前,提醒李建成根本没有用。魏征也不止一次提醒李建成,要想社稷安稳,必杀秦王,只是可惜,李建成根本没有听进去。此时,陈应把东宫右卫率诸将领,当成普通士兵一样训练,交给他们一些后世的军事,虽然这些知识只是些微观的、战术方面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这些东西却非常重要。武德二年二月二十七日,陈应被梁赞、张怀威、张士贵、刘统、毕信等核心人员堵在总管府里。陈应望着神色揣揣不安的众人,悠悠笑道:“怎么,终于忍不住了!”刘统实在不明白陈应在这一系列之事件之中的动作,如果真想自立,就应杀掉刘忠直,隔绝长安的消息,然后分别与梁师都、突厥结为同盟,互不侵犯。再充分准备,迎战唐军。可是陈应不仅放刘忠直返回长安,反而一切如常,既没有准备物资器械,也没有备战的意思。“将军,难道准备束手待毙吗?”刘统实在忍不住的问道。“束手待毙?”陈应道:“这话怎么讲?”“刘忠直此时就算爬也该爬到了长安,以他的为人,肯定会极力编排将军的不是!”刘统郑重的道:“李唐国主……”陈应咳嗽一声道:“是陛下!”“对,陛下!”刘统接着道:“陛下若调集大军攻打灵州,难道将军就忍心看着众兄弟尸首分离吗?”陈应道:“唐军为什么会攻打灵州,他们吃饱了撑的吗?”张士贵道:“将军有把握唐军不会来攻打灵州?”“你们啊……都想多了!”陈应噗嗤一笑道:“打灵州,难道就凭刘忠直一面之词?若是当初真杀了刘忠直,咱们就真撕破脸了,可是刘忠直好好的逃回长安,若本将军有心造反,岂容他逃回长安?更何况……李渊还没有糊涂!”众人面面相视,实在难以理解陈应自信的由来。事实上,陈应虽然对于权术之道,并不精通。他只是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问题,李渊生性多疑,而且擅长卖弄他的帝王权术,所以陈应这才故意激怒刘忠直,吓走刘忠直,然后联合杨则和杜善果。要说杨则和杜善果那可都是忠臣,可是正是因为他们是忠于李唐朝廷的忠臣,更加清楚陈应在灵州的能量,一旦陈应造反,李唐西北就会乱成一团,陈应此时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顶在李唐的腰眼上。只要陈应发力,李唐肯定会受到致命一击。在得到陈应保证,李唐不派兵攻打他,他绝对不扯旗造反的保证后,杨则和杜善果就按照了陈应的意思,向李渊递交了奏折。有杨则和杜善果作背书,李渊又先入为主的认为刘忠直是索贿不成,恼羞成怒,构陷陈应。听到陈应的解释,刘统暗中欣喜。陈应年纪虽轻,却没有失去理智。此时他们的势力还非常弱小,如今占据灵州只要好生经营数年,坐看李唐与河北窦建德、洛阳王世充争夺天下,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引兵入关,成就王图霸业。刘统仿佛要哭了出来,他不是被陈应的话所感动,以他的智商还不至于如此,他是觉得自己果然遇上了这样一位旷世明主!以如此不利之局面,还能转眼扭转过来,并且一举成为奠定军心国本的远虑深谋!一时之间,他对灵州的未来充满了自信。对陈应的充满了崇拜,但觉能在如此明主的羽翼之下为臣子,实在是自己三生大幸!张士贵则道:“现在,咱们下一步怎么办?”陈应道:“建高炉,修铁坊!”陈应有意将根基扎在灵州,也不太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戒心跟警惕,主要在于灵州处于战略咽喉之地,位于突厥入侵的最前沿,稍有野心的人都不会将目光放在灵州。况且灵州地方虽然大,但是由于降雨量稀少,发展耕地成效有限。即使不考虑地形与势力冲突的限制,灵州总管六州,折算面积约二万倾,但是超九成都是种下一斗可收七斗的薄田。二万倾田地,一年能产一百多万石粮食已经是极限了。前提条件是陈应要拥有十数万人口。可是现在灵州的人口实在太少,灵州如此有限的生产力,即使开发好,养二十余万民、组织军队超五千人就已经是极限了。然而,陈应却没有打算把灵州打造成一个粮食生产基地,而是成为一个工业基地。灵州周边,有着丰富的煤炭、钢铁资源,完全可以打造成一个以煤炭、钢铁作为主要产业、以灵州三座盐场作为基础,形成以煤、铁、盐为第一主要产业的工业重镇。刘统等人得知陈应居然有这么大的计划,顿时惊呆了。毕信道:“可,总管,无论垦荒,还打造工厂,可是人口成了太少,咱们没有那么多人啊!”“这个?陈应想了想道:“人口嘛,这样刘统,你去出使去突厥,告诉他们把他们以往返劫掠的汉人奴隶给我放回来,否则本总管将带兵去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