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背嵬军进攻听到单雄信自杀的消息,王仁则中军大帐里一片死寂。单通单雄信的骁勇,那是有目共睹的。在场的人,没有对单雄信不服气的。王仁则坐在帅椅上,良久无语,仿佛如同一樽塑像。王仁则心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单雄信如果不死,他还可以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单雄信的头上,顺便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可是现在倒好,单雄信倒是一死百了,他就算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单雄信头上了。可是损失折将,丢掉一万五千余兵马,这个责任肯定要有人出现背。王世充纵然可以网开一面,可是,他自己怎么守住函谷关还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众将领在没有看到过陈应的时候,还以为陈应是浪得虚名,运气好而已。经过函谷道北塬的那一战,他们都看到了陈应的手段。特别是那种刀劈不进,箭射不倒的铁人,让他们感觉无比的沮丧和绝望。敌人的铠甲太厚重,太过坚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打击,可是他们倒好,手中的长刀沾着就死,碰着既亡,哪怕过了两天,回想起当初那骇人的一幕,他们在内心里仍不自觉的颤栗。唐军的骑兵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一次又一次的辗压他们,直接将他们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直到全军崩溃,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无力感。自王仁则以下,所有的将领都呼吸粗重,既为这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战斗沮丧,也为他们未知的命运忐忑。就在这时,崔彬祐鼓起勇气道:“明公,南塬上地势平坦,如今唐军新胜,若是挟胜利之威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不得不防啊!”王仁则神色诡异,玩味的看着崔彬祐与众将领:“你们的意思呢?”崔彬祐道:“如今野战唐军争胜,他们肯定会沿着北塬一路进攻函谷关,到时候,他们将战火引到函谷关城下,这将是最被动的局面。最好的防守,其实还是进攻。”“主动进攻?拿什么进攻?怎么进攻?从哪里进攻?王仁则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伏击唐军已经没有意义,把部队撤回函谷关,咱们背靠函谷关,与唐军一决雌雄吧。”的确已经没有了意义,原本王仁则本想利用唐军不知道他们出兵的消息已经泄露这个优势,充分利用函谷关的有利地形,伏击唐军,让唐军吃一个大闷亏。王仁则这一招,如果对付其他唐军将士,说不定就成功了。可是,他偏偏遇到了陈应这个怪胎。自始至终,陈应就没有想到直接从函谷道内抵达函谷关下,而是沿着函谷道两侧的高塬,一路直扑函谷关。如果是从前,南塬与稠桑塬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野生桑树或灌木丛,塬顶无路可行,陈应想从塬顶行军,根本就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然而随着,南塬与稠桑塬上的桑树全部被关中百姓砍伐一空,整个塬顶变得光秃秃的,这样也让王仁则的伏击计划,彻底落空。真刀真枪的野战,正中唐军下怀。现在王仁则的重装战斧营已经全军覆没,兵力大减,装备也全面落在唐军下风,哪怕就连补给也没有唐军方便。他们需要从函谷关运至一百余里的塬上,而唐军从潼到只需要走三四十里,补给距离缩短,损耗也轻,撤回函谷关是必然的选择了。“我们不能被动防守,要主动进攻!”崔彬祐在地图上比划着:“趁着黄河冰冻,我们可以沿着河面绕过潼关,直接进攻关中。”王仁则苦笑道:“我们能调出多少兵力进攻关中?人数少了无疑是送死,人数多了,万一被唐军四面合围。”崔彬祐一时语塞。就在这时,一名信使急匆匆而来,信使拿着一个盖着红色封印的密信递向王仁则。王仁则并没有接这个密信,而是直接道:“本大将军就不看了,说吧,告诉本大将军,又有什么坏消息?”信使道:“唐国秦王李世民出兵了,唐国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兵部尚书屈突通率领左右武侯卫、左右骁骑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卫共八卫共十万精兵,出长安,一路向东而来!”王仁则一愣,随即接过密信,打开里面的密信,一字一字的仔细看。良久,王仁则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看样子,中原也要发现翻天覆地的改变了。”事实上,正如王世充的所言,李唐原本计划春耕之后再动手解决王世充,以报王世充攻打李唐殷州之仇。然而,在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下,李唐朝廷对于王世充的战争,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概念。在李渊看来,王世充麾下的兵将不过尔尔。陈应在战报里写得清清楚楚,陈应是在出兵当天就遇到了王仁则的伏击,依靠三军将士,拼死搏杀,击退王仁则,斩阵其将军郭庆、俘虏其冠军大将军单雄信、骁骑都尉高飞扬、张安世等八千余众。这并不是正常的野战情况下取得的战果,而是在中伏的情况下。十万大军被区区数千伏兵,杀得全军溃败的例子比比皆是,陈应居然以两万三千余人马,在被王仁则三万余精兵的伏击下,不仅杀退敌军,还取得大胜,那样只有一个结果,郑军的所谓精兵,就是一群不上台面的渣渣。既然王世充如此之弱,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如果顺利的情况下,两个月内可解决王世充,获得王世充治下中原十二郡一百零七县的地盘和近百万人口,唐朝还不会耽误武德三年的春耕。如果战事顺利,获得中原之地,沿着汉江南下,就可以与巴蜀的李孝恭、李靖东西夹击萧铣,获得富饶膏腴的汉湘平原,那样以来,大唐再无敌人,统一天下指日可待。武德三年正月初三,大唐文武百官还没有开衙办公,李世民就带着他那只使用了翟长孙之计,重新训练的玄甲骑兵浩浩荡荡率领十万大军向潼关方向前进。李世民相信,他的玄甲骑兵不会比陈应的定远骑兵弱,一定会成为天下骑兵的王者。左右武侯卫、左右骁骑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卫八个卫八十七个折冲府的府兵,大军绵延十数里,旌旗遮天蔽日,锣鼓喧天。李世民非常自信,根本就不怕王世充提前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用意就是要告诉王世充:耶耶要来打你了,你洗净脖子等着吧。得到李世民十万大军既然出潼关杀向关中的消息,王仁则一刻也不愿意待了,面对陈应,他还有招架之力,可是李世民麾下的十万精兵,他一点机会都没有。王仁则下令撤退,然而,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撤退之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白雪覆盖的冰面,大军行进速度不快。免免强强走了莫约四十里,全军上下就叫苦连天了。终于王仁则的部曲来到太初宫,据说这里是当年老子骑牛进函谷关,在这里著书立说,写下《道德经》鸿篇巨制。太初宫占地莫约十数亩,为殿宇式建筑群。殿脊和山墙檐边上塑有麒麟、狮、虎、鸡、狗等珍禽异兽,神形兼备。殿顶飞梁纵横,椽檩参差,虽然屋架复杂,但却自成规矩,殿宇宽阔,中无撑柱。王仁则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这座道观,并且将帅帐安置在太初宫内,而麾下将士则驻扎在太初宫附近。三更将近,乌云堆积在天空。夜黑得厉害,也静得厉害由于此时距离函谷关已经不远了,而且没有发现陈应率领追击的迹象,郑军上下都非常放松,除了营外留下一些可怜的倒霉蛋顶着寒风充当哨兵之外,其他人都进入梦乡,呼呼酣睡。背嵬军将士全部摘下身上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为了防止不慎滑倒,发出声音,刘统还命令全军将士人人咬着小木棍。距离郑军大营莫约一箭之地,郑军哨兵也没有发现背嵬军的踪影。刘统遥望着半山腰太初宫摇曳的烛火,心中暗想:“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仗了。”刘统深吸一口气,冲身边的寻相低声道:“看到那里有亮光的大殿了吗?”寻相望着郑军大营,郑军大营中虽有灯火,但布置得星星点点的,布营之人显然精通兵法,从外面望过去,大营内大部分的营帐都隐于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里头的虚实,所以位于中间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太初宫便显得十分明显。刘统道:“那里要么就是王仁则的帅帐所在,要么就是个陷阱,要么就是头功,要么就是死地……”寻相道:“我来吧!”刘统举起横刀向前虚劈一刀,朗声喝道:“背嵬军,进攻!”浑厚而苍凉的牛角号在黑夜中陡然响起,背嵬军的四个团一千二百余名将士分别从太初宫外的四面八方立即发起进攻。背嵬军一千两百余人一起赫赫低吼,暗夜之中听来犹如兽群夜啸,惊得无数郑军将士美梦变成噩梦,陡然惊醒。郑军将士大部分都是合衣而眠,乱糟糟地跑出来,兵将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这时却哪里还来得及?唐军已经破营而出。当然,最重要的是郑军将士太过疲惫,这个时候天气寒冷,砍木不易,他们连防野兽的简单营寨都没有扎起来。这反而更方便背嵬军将士冲进来,四面八方的背嵬军将士,都想着争夺斩将夺旗的首功,一直朝向太初宫掠去,一路见到营帐便烧,见到人就刺砍,马不停蹄、兵不停行,已将这处郑军营冲成筛子,营内处处起火。王仁则此时的残部还拥有一万五千余人,这座大营里的兵力足足是背嵬军的十三倍之多。然而这时大多都来不及组织积聚,只有太初宫附近的亲卫军千人以及正西轮值部二百余人集结了起来,其他人尽在混乱之中,有许多甚至连敌友都没有分清,就胡乱砍杀。寻相原本是尉迟恭的副将,可是现在尉迟恭已经被陈应任命为左卫率,成为东宫里的高级将领,六率之一。地位仅次于陈应、薛万彻、李世绩、杨文干和冯立,成为东宫武将第六位,而此时他虽然也成为从四品高级武将,然而与尉迟恭的差距却越拉越远。寻相也暗暗着急,好在陈应是一个非常公平的人,只要立功,不愁陈应会贪墨他的功劳。寻相率领部曲杀入郑军阵中,这些背嵬军将士是陈应从全军四率十八折冲府里挑选出来勇士,虽然不像陌刀军一样个个力大如牛,却是身体协调能力与反应是最灵敏的。背嵬军将士见寻相如此勇猛,也个个奋不顾身。此时大营中的郑军将士,就像坐在一艘小船上在惊涛骇浪的推搡中起伏急行,前后左右都是兵流,有敌有我,火光通明处敌我分明,火光昏暗处敌我难分,人在行伍之中,靠肉眼是无法正确把握战场的全局的,而必须靠经验和直觉来判断。王仁则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袭唐军虽然喊叫连天,却兵力不足。制造伤亡最大的居然不是唐军士兵,而是他们自己人胡乱砍杀。王仁则愤怒的下令道:“敢妄语者杀!”“敢喧哗者杀!”“敢乱军者杀!”王仁则在紧急时刻,下达了野蛮而血腥的三杀军令,以极短短的时间内将军营中混乱的局势给控制住了。刘统一看郑军将士渐渐稳定了下来,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斩将夺旗的机会,只要下令撤退。终于天亮了,太初宫大营附近,到处都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望着大营到处都是被焚烧的营帐与被烧成灰烬的辎重粮草,还有密密麻麻的尸体,王仁则的脸变成了焦炭一样黑。“统计结果出来了吗?”“回禀大将军,结果已经出来了,在昨夜的唐军袭营中,我军共两千三百五十六人被杀,三千余人受伤,两千余人失踪!”听到这个消息,王仁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