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亲兵答应一声,将四名被制住的军官狠狠地掼在了擂台前。余、边、韩、张四人吓得面如土色,不断向后回头,满指望一众飞龙禁衞军将士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跟自己起同仇敌忾之心,主动大声鼓噪,向封常清施加压力。然而这四个家伙平素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虽然今日被拿下得有些突然,可一众飞龙禁衞们却很难报以同情,个别人居然脸上出现了笑意,仿佛在说,‘奶奶的,你们几个也就今天!’
“说啊,老夫到底怎么冤枉你等了。怎么不说给大伙听听?”见四人一味拖延着不肯开口,封常清笑了笑,继续问道。
“属下,属下……”四个人中,平素以圆脸胖子余凌远口才最为便给,可今天却变成了一个结巴,吭哧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自辩都说不出来,红着脸把头垂了下去。
“既然你等说不出来,那我可就替你等说了!”封常清鼻孔中喷出一道寒气,咬着牙道。“封某奉圣旨整顿飞龙禁军,你等觉得封某出身寒微,心裏不服,是不是?”
“大人……”余凌远额头上立刻冷汗滚滚,知道自己这伙人在暗中做的那些勾当,恐怕一件都没逃过对方的眼睛,惨叫一声,“扑通”跪倒。
封常清用眼皮夹了他一眼,继续大声质问,“封某将飞龙禁衞去芜存菁,打散重编,你等就暗中联络,煽动不满,是不是?”
“封某任命在疆场百战归来的将领做你等的上司,你等便以为受了委屈,一直对新上司阳奉阴违,是不是?”
“封某替陛下挖掘人才,破格提拔了几个人做队正,你等就觉得被后来人爬到了自己头上,怂恿齐横那蠢货出头,准备扫新任军官颜面,是不是?”
“若是齐横今天这场比试打赢了,你等还会继续下去,联络禁军中更多将领闹事,直到把封某挤走,是不是?”
每问一句,他都停顿片刻,静静地等着余凌远、边剑、韩士诚、张谋人辩解。怎奈这些事情件件亏心,四个被抓了现行的败类只有胆子在暗中干,去没胆子把自己做的事情摆到明处来。一个个陆续跪了下去,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吭。
先前与王洵比武的莽汉齐横本来已经准备出去受罚,围着白马堡跑圈了。走到门口,听见身后的变化,又默默地转了回来。此刻看到余、边、韩、张四人跪在地上垂头耷拉脑袋,即便再笨也明白自己被人拿来当刀子使了。分开人群,大步走到擂台前,直挺挺跪倒:“齐某太蠢,请大人责罚!”
“你还知道自己蠢?”封常清看了他一眼,有些很铁不成钢。“明法参军,上前宣布,依照我刚才所言,他们都犯了什么罪?”
“诺!”明法参军王腾闪身出列,大声宣布,“多出怨言,怒其主将,当斩!不听约束,更教难制,当斩!好舌利齿,妄为是非,当斩。调拨军士,令其不和,当斩。回将军的话,余、边、韩、张四人共犯八条死罪,数罪并罚,当枭其首级,悬于高杆之上七日,以儆效尤!然而……”
“将军饶命!”没等明法参军把话说完,圆脸胖子余凌远已经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将军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韩士诚、张谋两个也知道今日自己在劫难逃,跟在余凌远身后,一边哀告,一边用力磕头。
唯有边剑冥顽不化,见封常清一出手就打算至自己于死地,立刻跳起来,衝着身后大喊,“你们这些王八蛋,咱们当初怎么说的!姓封的已经把屎扣到咱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亲衞十三飞起一脚踹过去,将其踢个仰八叉。周围的将士纷纷闪避,其余几名亲兵快速插上,抓住边剑的胳膊,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死到临头,边剑兀自大声叫嚷“上啊,不信他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杀了。今天有他……”
十三抡开膀子,又是两个大嘴巴。这下,姓边的军官终于消停了。嘴角上不停淌着血,身体还在不停地扭动,“老子……”
“明法参军……”封常清脸色铁青,竖起眼睛,厉声喝道。
明法参军王腾狠狠瞪了姓边的军官一眼,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神色,仿佛再说,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当众煽动闹事,出言侮辱主将,虽经教训,却无悔改之心。当斩!但……”
又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军官边剑再度抬起头来,大声叫嚷,“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注1)
这下,连余凌远等同谋都不愿继续跟他为伍了,主动将身体挪了挪,试图跪得离此人远些。封常清叹了口气,轻轻向下挥手。几个刀斧手从门外冲进,拖着边剑便向外走。
“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饶命——啊!”惨叫声噶然而止,数息之后,刀斧手用托盘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托了上来。
封常清冷冷地向人头扫了一眼,低声命令,“挂到高杆上,示众三日,以儆效尤。三日之后,将头颅与尸体缝起来,让他叔叔领走!”
“诺!”刀斧手答应一声,托着血淋淋的人头大步走了出去。
在场的安西军将士都是刀丛中打过滚的百战老兵,杀人杀得多了,根本不在乎再看到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其他飞龙禁衞和新入伍的兵卒,却都是没见过血的生瓜蛋子,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迫于严苛的军规,紧紧闭住嘴巴才没当场把胆汁给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