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米摩克自知上当,带领麾下兄弟就想往外闯。好不容易才让猎物上套,沙千里怎肯再给对方逃命的机会儿?从亲兵手中夺过令旗奋力一挥,立刻有几队精锐士卒策马包抄了过去,一冲一兜,将闯入军阵中的猎物们切成了数段。
随即,疾驰中的马队再度一转,血肉横飞,十数名追随米摩克多年的老兄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倒了下去。
米摩克疼得肝肠寸断,拨转坐骑再度冲向了沙千里。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先前阻挡自己入阵的唐军兵卒,与现在围杀自己的唐军兵卒无论在个人身手,还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都不在同一层面上。敌将先前根本就是拿一群疲兵故意示弱,将自己诱入陷阱当中,然后再慢慢试图猎杀。
他本有决死之心,却不甘似这般稀里糊涂地死去。他要死也死个明白,那一万数千唐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一伙不入流的马贼,穿上唐军的衣服,会变得如此强悍?
“跟上将军!”“跟上将军!”见米摩克放弃突围,百夫长安延九与石神奴也大叫着拨马转回。他们二人身后的弟兄,如今已经十去六七,剩下亦是人人带伤,却个个断然拨转坐骑,哪怕心中清楚的知道,今天这一回头,便不再有活着突围的可能。
仿佛跟米摩克心有灵犀一般,沙千里挥了挥令旗,命弟兄们再度闪出一条通道。米摩克带着仅剩的十几名残兵长驱直入,直到距离沙千里一丈远的地方,才再度被一道槊墙堵住去路。奋力拉住坐骑,他衝着对面的敌方主将大喊,“姓沙的,你可是唐人?”
“的确,非但沙某是唐人。沙某麾下的这些弟兄,也个个都是唐人!”沙千里点头称是,笑容之中洋溢着自豪。
二人从前一个是格尽职守的下层的武将,一个是家底单薄的落魄马贼,相互之间没少打了交道。为了避免暴露实力,导致河中诸侯的联手剿杀,先前每次与米摩克遭遇,沙千里都是亲自断后掩护着弟兄集体逃命。断断续续两年多纠缠下来,跟米摩克彼此之间已经熟得没法再熟,故而,今天刚一交手,隔着一层面甲依旧被米摩克叫破了真实身份。
只是今日,沙千里已经无所畏惧,笑着看了看对方,又诚恳地补充:“俱车鼻施那家伙不值得你为他拼命,你投降吧。拿下柘折城后,我便向铁锤王求情,让他放你平安离开!”
他欣赏米摩克的为人,因此不忍对方死在自己刀下。谁料米摩克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环顾了四周围拢而来的唐军,如梦呓般问道:“你投了铁锤王?你原本是个军人?”
“正是!”既然对方已经被围得插翅难飞,沙千里便不再做任何隐瞒,拱拱手,笑着回应,“不瞒米将军,沙某本来就是安西军的一个老卒。这回,重归铁锤王麾下,也算是回了娘家。投降吧,沙某可以对天发誓,保你和你身边这些弟兄无性命之忧!”
一番好心再度被直接忽略,米摩克第二次举目四望,喃喃地回应,“怪不得,每次我都抓不住你。怪不得,以你的实力,原本可以轻轻松松做个大马贼头,却心甘情愿缩起来给别人做小。原来你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
“降不降给个痛快话,别拖延时间。没有人会过来救你。你也不可能冲得出去!”黄万山不似沙千里那般好脾气,见米摩克既不上前拼命,也不逃走,只是一味地喋喋不休。唯恐此人再玩什么鬼花样,举起长槊,厉声断喝。
他这厢一动,周围的嫡系部曲立刻做出了配合。两百名刚刚换过铠甲兵器的老兵齐齐向前催马,登时将被围困在军阵中央的敌人压得无法呼吸。米摩克侧了几下身子,避开几乎顶到胸口上的槊锋。然后抬起头来,看看那两百名精锐老兵,又看看挤在老兵外围那些新被唐军收服的马贼,摇了摇头,再度苦笑着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大汗他半生纵横,到头来却被一群乌合之众吓破了胆子!”
“的确!”反正不可能放被围的任何人逃走,沙千里也就实话实说,“你判断得很对。我们这边的弟兄,的确是一群七拼八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并且总共只有两千出头。可谁能想到你的俱车鼻施汗,竟然连出城一战的胆子都没有?投降吧,他不值得你去死!”
“别跟他废话。王将军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黄万山不满意沙千里对一个煮熟了鸭子还如此客气,抢过他的话头,大声断喝,“投降,或者死。你自己选。别以为还能走得掉,刚才是我跟老沙故意放你进来的!”
“投降,或者死!”
“投降,或者死!”四百七十余名将士齐声呼喝,声浪震得人群中的“猎物们”前后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