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沙千里和黄万山两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由沙千里带头,咬着牙回应,“当年高帅方寸大乱,竟然命令陌刀手头前砍自己人开道。几个从西域来的部族,又争抢着逃命。弟兄们被陌刀砍,被敌人杀,被盟友马踩人踏,血水把整个山谷都染红了。属下和黄兄弟是被埋在了马尸体下,最后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但过后不敢靠近任何大城,也没有亲眼目睹被俘虏那些弟兄们受人欺凌的惨状,所以,算不清到底多少弟兄被俘。但大体上估计,至少有八千到九千的样子吧!”
“不过其中一半儿是辅兵,正兵没带伤就被放下兵器的,估计没几个!”唯恐王洵将当年那支安西军瞧扁了,黄万山赶紧补充。
对此,王洵倒是深信不疑。此时大唐乃天下第一繁华之国度,从官员到百姓,几乎每个人都把骄傲刻进了骨子里。所以外人投靠过来,大伙能欣然接纳。唐人向外敌投降,无论其当初有多少理由,都会鄙夷一辈子。
到底大唐是因为其强大,所以才包容。抑或因为其包容,所以才强大。王洵也弄不明白。反正他相信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肯定会血战到生命最后一刻。这一点无关于对朝廷的忠诚,而是对家园,对本族,对自幼生长土地,对将自己养大的云姨,对陪着自己长大的紫萝等人,本能地一种归属感。无论遭受多少磨难,也很难令其淡化下去。
所以,王洵才不想让那些已经留了血的前辈们,继续在别人的马鞭下流泪。他们已经尽力了,他们应该得到更好的归宿。以前安西军没能力西进,所以也无法对他们施以援手。如今自己既然已经代表大唐天子,接受了各路诸侯的投效,就有理由把他们都救出来,带回中原去。
“你呢,当年在俱车鼻施麾下,参与过此事么?”想到这儿,他将头转向麦尔祖德,低声追问。
“属下!”麦尔祖德楞了楞,脸色约略有些尴尬,“不敢欺骗将军大人,属下当年的确在柘折城中,替大食人操办过买卖战俘的勾当!不光是唐人,还有很多部族武士,当年都被大食人集中到了柘折城中,按照各自的本领、体格、年龄,随意出价,谁给的钱最多,谁就能把他们领走!”
“嘿!”沙千里和黄万山二人同时冷笑,看向麦尔祖德的目光透出几分凌厉。
麦尔祖德知道这事儿早晚需要对王洵有个交代,索性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胜者占有一切,败者为奴为婢,这是药刹水沿岸自古就有的规则。大食人也一个样。只不过他们更贪财,更肆无忌惮些。几位将军别怪属下。当年属下是俱车鼻施的臣子,眼里只有自家主人,没有大唐。如今属下既然决心投效大人,自然一切都为大唐谋划,同样不敢有丝毫保留!”
“知道了,你继续说!被俘的唐军将士总计有多少人,都卖到哪里去了?!”虽然清楚对方的话句句在理,王洵心裏依旧觉得极其不舒服。摆摆手,命令麦尔祖德尽快转向主题。
“大食人拿出来公开发卖的,大概是七千三百人出头。这裏边大概三千多是辅兵,非常容易区分,看眼神就能看出来,也最好卖。因为他们通常都比较温顺,并且有一技在身。其中木匠、皮匠或者泥瓦匠最为抢手……”
“应该不止这么多。辅兵不懂得打仗,跑得也慢!”没等麦尔祖德说完,黄万山大声打断。
“的确如此!”麦尔祖德坦然承认,“会造纸、会算账和会打造兵器铠甲的,大食人自己都当宝贝带回了老家,根本不肯分给他们的盟友。”
“其他人大致去向呢?今天城里这些诸侯,恐怕每个人都买了不少吧!”王洵不想追究这些细节。无论正兵还是辅兵,在他眼里都是唐人,都值得他全力营救。
“大人明鉴,今天在城里这些诸侯,当初有一大半儿是跟着大食人身后的。只有拔汗那,白水城、东西两曹,当时心向大唐。他们四家没资格参与战俘买卖,但过后,也从其他诸侯手中转买了不少奴隶,其中也包括唐奴。”麦尔祖德躬了下身,正色回应。
“具体数字,你记得么?”王洵越听越冒火,皱着眉头追问。
“属下记不得每家诸侯最后分到手的具体数字。但当年的账本,属下到存了一份!随时可以找出来献给大人!”麦尔祖德点点头,低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