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万山一马当先,冲在整个大军的最前方。
在王洵将令旗都交给老搭档沙千里那一刻,他就预料到,自家都督大人又准备挖陷阱给对手跳了,便悄悄地知会本部弟兄蓄势以待。事实果然如此,老奸巨猾的艾凯拉木在不知不觉间便着了王洵的道,非但令大食东征军本来就不太高的士气弄得直落谷底,急于逃命之时,又将自家阵脚弄的一片大乱。
这种足以一击致命的破绽,是个带兵者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沙千里与王洵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当即,药刹水联军如洪流般从山坡上咆哮而下,而他们的敌人大食军,却如同一堆失去了方向的蚂蚁,被洪流冲得四分五裂。
独立潮头,看红旗漫卷的滋味,令黄万山兴奋得大喊大叫。他不是第一次上阵的新丁,当年在高仙芝麾下也一样曾经胜得酣畅淋漓。但那支安西军与现在这支安西军,在风格上却有着极大的不同。那种完全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胜利,而现在这种捏着一把汗之后的释放,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后者更刺|激,更过瘾,更让容易令人心情激荡。后者更年青,更进取,更充满活力。不知不觉,黄万山就喜欢将身边这支队伍与当年高仙芝麾下的安西军做比较。但每次比较的结果,都令人他对现在的队伍更满意一些,也深深地为之自豪。
虽然王洵这个大宛都督,只是安西节度使麾下十几位都督中的一个。虽然王洵眼下在战略和战术方面的造诣还不能与当年的高仙芝比肩,距离封常清相去更远。但是,高仙芝已经彻底归隐,远离军界。封常清虽然颇受皇帝陛下青睐,圣眷和风头都一时无两,可他毕竟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一言一行中,都隐隐透出了暮气。而王洵却只有二十岁,峥嵘尽现的二十岁。想想吧,有朝一日,王洵真正继承了封常清的衣钵,成为新的一代安西节度使,那将是何等一般模样,对安西军,对于西域,对于大唐,又是怎样一个结果。
想想吧,一个年青的统帅,带领着一群同样年青的,入主安西军,将给其注入怎样的活力。一个褪尽暮气,革除积弊,重新振作精神的安西军,将会怎样的令人神往。其必将如乳虎啸谷,群山低眉,如雏鹰展翼,百鸟俯首。如旭日,如春江,如东风,如熔岩,横扫一切阻挡,涤荡一切妖魔鬼怪。谁也不能当面硬撼他的锋樱,谁也不能停止他的脚步。
想想自己身处在这样一支充满希望的队伍当中,追随着这样一个几乎拥有无尽上升空间的主帅,黄万山如何不激动,如何不自豪?功名但在马上取!倘若没有跟对人的话,一样会老死了冯唐,等白了李广的胡须。只有跟对了人,身处与一个上升的队伍之中,才能得偿所愿,为自己,被子孙后代,博来挥霍不尽的荣华富贵。才能留名史册,让后人提起来你的功业来,都举首向往。
衝着衝着,他便插|进了大食东征军的深处。艾凯拉木此刻追悔莫及,用尽全身解数试图收拢自家队伍。可惜军心已乱,而他个人威望也已经降至了统兵以来的最低点,发出的命令,根本没多少人响应。偶尔几个遵从的,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被黄万山带领麾下弟兄策马抡刀一阵猛剁,立刻又给砍了个狼奔豚突。
大食军的中央阵列,如同积雪遇到的阳光般,迅速瓦解。两翼的队伍情况不比中央好哪去,他们虽然面对的不是唐军,却同样伤亡惨重。只会打顺风仗的药刹水诸侯联军,见到对手战斗力如此之差,一个个兴奋得像见到猎物的野狼。
“啊——啊——啊”,“嗷——嗷——嗷”,他们恶狼一样嚎叫着,在战鼓声的催促下努力向前。一波波攻入大食军队列,一波倒下,又奋不顾身地冲上另外一波。
“啊——啊——啊”,“嗷——嗷——嗷”,他们像恶狼一样嚎叫着,与猎物撞在一起,刀对刀,矛对矛,胸口对着胸口。他们在唐军的激励下,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和敌人的实力和训练程度差距。
他们像唐军一样渴望着荣誉,渴望着胜利,渴望着胜利之后的骄傲与自豪。
大食军的人数是唐军和药刹水诸侯军的两倍,声势却连对手的一半都不如。中军稍稍抵抗了一会,便迅速向内塌陷。两翼在诸侯军的冲击下,也土崩瓦解。几名身经百战的大食宿将,带领着各自的嫡系,妄图将两翼重新稳住,然后给唐军来个侧面包抄。却不料被打疯了的诸侯们连砍带拽,很快就掉落于马下,然后被马蹄扬起的烟尘一裹,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稳住,稳住阵脚,后退者,杀!”艾凯拉木急得满头是汗,挥舞着弯刀,衝着溃兵乱砍乱剁。鲜血和死亡使一些人瞬间清醒,他们在几个身穿锦袍的将领约束下,聚集成团,保护于艾凯拉木的周围,然后伸出弯刀,阻截其他逃命者。
战团越聚越大,很多失去了主心骨的溃兵,也蜂拥过来,与大队人马挤在一起,共同抵抗唐军的冲击。他们如同洪流中的蚂蚁般,抱成紧紧的一团。用外围少数人的牺牲,来换取大部分人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