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伽蓝城方向传来震动声的时候,林香织正在读书,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被单独安排在这小院内,不用做饭一用洗衣,一时稍显冷清。
她不想贤者,于是准备找本书读。
而刚好屋子有一个书架。
这种时候,一本正经的圣贤书她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她找到了一本闲书。
这本闲书名叫《伽蓝诡谭》,看书的纸质不算陈旧,应该不是古书。
在这如今古董漫天要价的年代,宁家再家大业大,也不会在客房放一本值钱的古书。
不过这本《伽蓝诡谭》无论从纸质上,还是印刷的字体看起来皆很粗糙,应该小作坊制作的,又不太符合宁府格外有钱的规格。
不过并不妨碍林香织看下去。
这书本开头讲是一个大盛国江南的故事。
江南风光明媚,四季如春,自然少不了文人墨客。
那些文人身着轻薄的衣衫,带着俊秀的书童游山玩水,时不时吟诗作对,和书童寻欢作乐,显得很是风骚。
估计这也是“骚客”这个词的由来。
文人喜爱诗词,同样也喜欢戏曲。
江南这种地方,自然少不了戏曲。
江南百姓富足,生活相对安稳,茶余饭后听戏是家常便饭,不像北地的百姓听个戏像过年一般。
由于听戏的人多,所以江南的戏班子很多,演化出的戏曲种类也层出不穷。
只要在江南,你有钱可以找得到阳春白雪,你没银子没艺术追求也能同样能找到对胃口的泥腿戏。
而《伽蓝诡谭》的故事就是从一个外来戏班开始。
江南本地的戏班本已种类丰富,表演精湛,将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的市场垄断了个干净,外来的戏班根本不好念经。
可是两千年之前,一个彬氏家族带来的水云戏却打破了这个格局,一举成为了江南最受欢迎的戏班子。
相传这彬氏家族来自于海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而他们的戏曲也确实别具一格。
水云戏名字上听起来文雅,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每次表演时都会画着格外惊悚的妆容,然后整场戏曲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舞蹈。
他们的舞蹈是病态的,扭曲的,有人甚至觉得不像是舞蹈,而是某种古怪的祭祀。
可是不知为什么,看过的客人皆对这戏曲赞不绝口,但你要让他们说出好在哪里,他们反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的怪事要是在如今的江南肯定会引起注意,但是那时盛国初建,降魔楼和清气司还未成气候,所以这种事情却没人会去管。
于是彬家逐渐在江南站稳了脚跟,可是奇怪的是,他们整个家族却一直绝少和外人来往。
他们唱戏时画着诡异浮夸的妆容,分不清男女,不唱戏时就深居在高墙大院内,基本不和外人接触,连最寻常不过的嫁娶都没有。
这样的家族人丁却不见减少,这说明他们不是偷人了,那就是自产自销了。
这种自产自销的事情自然是有违世俗,一些好事之徒开始尝试探寻彬家的秘密。
如果能挖出一些猛料来,少不了能赚些钱财。
一天夜里,一个女飞贼仗着自己轻功了得,在夜里悄悄摸进了彬家宅院里。
但是她进入彬家宅院后,却没看见一个人。
夜晚的彬家一片寂静,连一点火烛都没有,这飞贼一度以为自己进入的一座坟墓。
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夜里出现婴儿的哭声再正常不过,可是在这彬家的宅院里响起却让她毛骨悚然。
这飞贼也是胆大,之前和朋友打了赌,一定要探出这彬家人到底是不是自产自销,于是向那婴儿哭声所在的地方行去。
那是一间茅草屋,在夜色之中看起来有些陈旧。
飞贼循声摸了进去,然后差点吓死在那里。
缘于她在那里根本没有见到婴儿,只见到了一个大水池子。
水池子里的水呈绿色,上面飘着浮萍,而当她靠近的时候,赫然发现池子底部沉着不少小竹筐。
这些竹筐很窄,不到半人宽,而里面却有绿色的东西在蠕动。
这些怪物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婴儿,脸上却浑身都布满了皱褶,在池水的映照下,看起来格外恐怖。
飞贼吓得屁滚尿流,出了彬家大院,然后当夜就病了。
模模糊糊中,她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记载了下来,之后就病倒在了床上。
当夜,她梦到自己被关在了狭窄的笼子里,周围都是碧绿的水。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水里还能自由呼吸,但是被卡在竹笼里的感觉让她很痛苦。
这个噩梦一直到她病死前都在重复,没有一刻停歇,折磨得她近乎发疯。
而她的叙述,让她朋友认为她是疯子。
没过两月,这飞贼就病死了。
就在这名飞贼病死的第二天,尸体还不翼而飞了。
至于尸体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她那几个知情的朋友不禁猜测,会不会她的梦境变成了现实,此刻正养在彬家的水池之中?
之后再过不少年,长大了后就变成了彬家人,在台上表演水云戏?
数十年之后,彬家突然遭遇了一场大火,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这样一个离奇的故事。
林香织半夜三更在屋子里独自看完了这个故事,只觉得浑身汗毛竖立,就像刚刚去江南听了彬家一场诡异的戏曲一般。
这本书这般粗糙,故事自然无法考究,一般都是写书人杜撰的,但是林香织却偏偏从字里行间读出了真实的惊悚感。
她甚至看见了那名飞贼在竹笼中苦苦挣扎的模样。
这个颇为惊悚的小故事,还真是让心绪不宁的林香织打发掉了不少时间。
可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张人脸。
“啊!”
林香织吓得浑身一抖,所坐的椅子一下子往后倒去,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随着那张脸被火光照亮,林香织这才看清那是宁红鱼的脸,不由得一阵后怕道:“这么晚,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