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期一上班,王一鸣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小龚突然把门推开了,王一鸣抬头一看,是周广生来了。于是连忙站起来,和周广生握手,寒暄,然后落座在沙发上。周广生的办公室也在二楼,王一鸣在东头,他在西头。王一鸣来西江省几个月了,平常里在办公室的时候,都是各忙各的,各人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都是副书记,相互之间是很少串门子的。周广生是个烟瘾很大的人,走到那里,都不忘带着自己的软中华。他现在只抽几个牌子的烟,差的烟他根本就不看一眼了。他分管的宣传口,有钱的单位多的是,电视台一年的广告费,都有五六个亿了,省报也成立了报业集团,现在一年的收入,也是几个亿。还有有线电视台,更是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全省用户几百万,每年光是有线电视费,就可以收几个亿。那些有钱单位的头头脑脑,哪一个都得巴结他,看他的面子说话,所以现在他这个副书记,比着王一鸣,日子滋润的很。喝酒都是茅台五粮液,抽烟都是软中华。那些人这个送了那个送,反正周广生现在从来不会为自己的烟酒断档发愁。小龚连忙倒了一杯茶水,用王一鸣柜子里收藏的高级茶叶。这些东西,都是接待最尊贵的客人,才舍得拿出来的。一般的客人,都是用办公厅发的那么普普通通的茶叶。泡好茶,把王一鸣的茶杯也放在沙发的茶几上,小龚就轻轻关上门,留下了两位大领导,单独谈话。周广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一个打火机,从里面抽出两支烟,递过来一只给王一鸣。王一鸣摆了摆手,说:“我不抽烟。”周广生说:“好习惯,好习惯,我是戒不了了。”对着王一鸣晃了晃,说:“你不介意吧?”王一鸣说:“你随便,随便,窗户开着呢!有排气扇。”周广生说:“赵老可是抽烟的,我记得十几年前,他到我们西江省里来,当时我刚到省政府,做副省长,分管农业,赵老来时,我陪了他几天。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王一鸣说:“好,好,挺结实的,我‘五一’的时候,刚去家里看过他,他还给我说起来十几年前到西江省考察时的情况。我提你的名字,他还有印象。”其实王一鸣这是应付他,赵老每年要见那么多的人,小小的一个副省长,如果以后没有了交往,又过了这么多年,你就是提起来,他老人家也不会有任何印象的。贵人多忘事吗!王一鸣这样说,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人家周广生比你王一鸣大十几岁,又是坐地虎,特意到你的办公室,和你唠嗑,表示自己的友好,你王一鸣聪明一点,还不说点好听的。周广生看王一鸣这样会说话,于是笑了,他也不知道王一鸣说的是真是假,但和王一鸣说话,非常愉快,他会顺着你的话题往下聊,让你感到非常受用。周广生说:“赵老那个时候,对我们西江省,可是没少关照啊!在国务院开会的时候,我又见过他一次,我喊他赵副总理,他马上过来,和我握手,问我是哪个省的,让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还非常感动。他老人家,是个好人啊,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性子非常直,看到什么问题,马上指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敢于拍板,雷厉风行,这样的领导,现在不多见了。”王一鸣以前还真是不知道,周广生竟然和赵老认识。那个时候,王一鸣已经不在赵老身边做秘书了,他在江北市长的任上,自然这些东西,他是不知道的。谈话最关键的,是要有共同的话题,要不然像这样级别的领导,就非常尴尬。周广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以赵老这个话题切入,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王一鸣说:“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嫉恶如仇,非常正直,毛主席那个时代培养出来的干部,没办法,改不了了。”周广生点点头,说:“是,听说他就是太耿直,得罪了主要领导人,不像有些人,圆滑,所以就混上去了,本来凭本事,他是可以再上一个台阶的,就是进常委,也是有可能的。”王一鸣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深入聊下去,因为这里面牵涉的问题就多了,一言不慎,就可能犯忌,这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过去好多年了,再谈也没有意思,于是就换了一个话题说:“老哥,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老哥这一次,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周广生看王一鸣这么痛快,大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喝了一口茶水,说:“不瞒老弟,组织部那里正在酝酿提拔一批厅级干部,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想让老弟留意一下。”王一鸣问:“谁呀?”“黎安平,他是我女婿,原来在省政府办公厅当人事处长,去年下去到一个县里挂职,当了一年的副书记,现在刚回来。他是管理学博士,现在提拔干部,在省直机关,这个也有点优势。本来条件也够了,民主测评也过关了,但是去年省政府办公厅上报的时候,把他漏掉了,我打听了一下,是刘放明省长为了提拔他的秘书肖钢,才把小黎的名字划掉了。当然,肖钢也没有能提拔,我建议,把他们两个都安排到下面挂职锻炼去,没有基层的工作经验,不符合干部任用条例吗!后来组织部的大龙同志就安排了,把他们两个,都下派到县里,当了一年的县委副书记。这一批条件是够了,所以我想请你老弟,到时候留意一下,上省委常委会讨论之前,确保不出问题。”王一鸣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他和刘放明省长,各人为了提拔自己的人,有了过节。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婿能过关,特意找王一鸣来的,毕竟现在省委组织部,是王一鸣分管的口。王一鸣说不报,谁的名字也过不了。对于别人,王一鸣还可以打哈哈,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但对于周广生却不可以了。一是周广生比自己大,为了表示对老同志的尊重,就不可以糊弄人家。二来这是周广生第一次求自己,今后在西江省里,自己说不定还有求到周广生的时候,自己要想在西江省里顺风顺水的混下去,最关键的是,不能树敌太多,尤其是省委常委里面,自己不能被孤立了。而眼下这个周广生,却是最佳人选。两个省委副书记,拧成一股绳,在省委常委会议上,那谁都没办法了。所以,和周广生搞好关系,是当前最迫切的任务。对他要求的事情,王一鸣自然不会像对一般人,模棱两可,让对方感到在你这里,失了面子。这样以后就不好办了,因为人家的心已经凉了,已经拔凉的心,再想暖热,那多费劲啊!这样的错误绝不能犯。王一鸣痛快地说:“没问题,你老哥是谁啊?你看上的人,能错的了吗!我留意一下,等大龙向我汇报的时候,我交代他。”周广生也没想到,王一鸣会这样给自己面子,这么痛快,像他这样级别的人,是难得向什么人低头的,求人的事情,更不会,一般都是人家求他,看着他的脸色说话。这一次为了自己女婿的事情,他是万不得已才求到王一鸣头上。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王一鸣装糊涂,和自己打马虎眼,他立即就拂袖而去,也还王一鸣一个颜色看看。毕竟自己比王一鸣大十几岁,资格够老,再怎么的,他也得尊重自己这个老同志。但王一鸣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很感动,本来在官场上,大家都是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像这一次,他王一鸣就生生插了一杠子,粉碎了周广生再升一级的梦想。但周广生知道,这怨不得王一鸣,他也是身不由己,都是组织上考虑的事情,不是哪一个人决定的,要怨只能怨自己上面没人,要是在高层有过硬的关系,他周广生早就做省长了。没办法,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没有道理可讲的。升到副省一级,还好办,再想往上走,就要看你上面有没有人,有没有关键的大领导为你说话。说白了,你到底属于哪一派,这个最关键。毛主席早就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现在我们党也没有公开公平的竞选制度,谁能上,谁能下,都是上面的大领导说了算。他说你行,你就是头猪,都能被说成是双眼皮的。王一鸣能上去,凭什么?人家有人,有关系,又年轻,这些都是优势。一般人比不了,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对自己的仕途,周广生现在看得很开,顺其自然吧,到退休的时候,混个正部级的省政协主席,还是有希望的,到时候,不管谁当省委书记,你让我不高兴,我就在省政协会议上找你的难看。政协那帮人,好话会说,说起怪话来,那也是有水平的,不是这专家就是那教授的,要不然就是省里的名人,自己在那里,领一帮这样的人,照样可以兴风作浪。所以在官场混,要有好的心态,要像周广生这样,随遇而安。不要再为打泼的牛奶哭泣。该是你得到的,跑不了;不该你得到的,你就是急死、气死,也于事无补。王一鸣投桃了,周广生自然会报李。看自己的事情这么顺就办成了,周广生脸上就非常放松,来时悬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