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1 / 2)

升温 咬春饼 2905 字 1个月前

精神消磨后, 人格外疲惫。

待岳嘉一入睡后,岳靳成才进来付佳希的房间。

付佳希蜷成一团,像一只小虾米躺在床上。

岳靳成把毯子给她盖上,付佳希一动不动, 眼睫上还挂着泪。

她没有睡, 却也不想睁开眼。

不想面对他,不想看到他。

岳靳成心里有数, 却也不能做什么, 更无法辩解几句。

又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他也是岳家一员, 他是抱着生死决心,誓要回来夺回一切的那个。付佳希又有什么错,跟着他时,他籍籍无名,被人低看谈笑。后来, 他忙于运作, 上下游各方关系打点部署, 很多时候, 都是付佳希一个人待着。

这么多年, 除了一声“岳太太”,他又给了她什么?

金钱,地位, 声名,可这些对付佳希来说,在遇到他之前,她不曾有、也不曾需要这些, 她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岳靳成坐在客厅, 想抽烟, 克制着。嘉一有过敏性鼻炎,闻不得半点烟味。

他枯坐至后半夜,察觉到卧室里窸窣的动静。

“怎么了?”

推开门,就见付佳希越过半个身体,从矮柜的抽屉里翻找。

岳靳成连忙走过去。

近了,才发现付佳希额头一层细汗。

他心一沉,伸手探向她前额,滚烫包裹手指,烧得脸都发了白。

付佳希不肯去医院,说什么都不肯。

岳靳成起先还会劝慰一句,“你烧得很厉害,要去看医生的。”

付佳希忽然委屈得哭了起来。

她摇头,“我不去。”

岳靳成逐渐意识到什么,付佳希大概对医院有天生的抵触心理。那里给她带来了两次不好的回忆,她望而却步,下意识地抗拒。

“好,不去。”岳靳成当即顺从答应,拿绒毯裹住她,找来体温计和退烧药。

奔四十度的高热,付佳希烧得迷糊。

岳靳成一晚都没阖眼。

每隔半小时就去探她的额温。

退热药起了药效,但发烧总有反复的过程。

天将亮,窗帘透进来的光,像铺满鹅毛,淡沉,松软。

付佳希的体温终于稳定,岳靳成这才窝在她身边,闭眼短眠。

付佳希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疲惫沉静的面容。

轮廓深邃,高鼻梁撑着,双眸睫毛像浓密的羽扇。

她稍稍一动,岳靳成就醒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付佳希摇摇头,“没事,除了没力气。天还没亮,你再睡会。”

岳靳成下床,给她倒温水。

“你休息两天,老刘那我给打声招呼。嘉一送去满苑,陪奶奶听听经,静静心。”岳靳成说,“晚点我让凌医生来家里一趟,你不想去医院,我们就不去。让他给你看看,我也放心。”

付佳希应声,“嗯。”

床头灯开着最低一档,像做旧的灯影 ,暖黄晕染,遮掩了他眉眼间的倦色。

岳靳成说,“以后那边,你和儿子不必再去。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付佳希病容苍白,眼底平静得很,“罢了,不重要了。”

岳靳成此刻分外敏感,生怕她下一句说出与他有关的决绝话语。

“有的人,人心坏,坏到骨子里,你给教训,对方也未必服气,我相信,天眼开着,老天看着,公道得失,自有他该得的。”

付佳希是真冷静。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精力有限,不能放置于事倍功半的付出上。

岳靳成的目光似水,静静淌过她的脸。

不知为何,他反倒有一种……道不明的失落感。

上午有会议,岳靳成让焦睿推后了两小时。

等凌医生来过,看了病,开了药,他才放心。

走的时候,付佳希又睡着了。

头蒙在被子里,依旧是蜷成虾米的姿态,像自我保护的本能动作。

到公司,焦睿提前备好了换洗的衣物。

昨日这一身皱巴得不能看,岳靳成不想穿西装,自个儿进去办公室右侧的套间,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浅色风衣。

换好,刘匀正巧来汇报工作。

他深思凝重,提交了一份报告。

岳靳成看完,精简提炼关键,“价格异动,你觉得非常规原因,说说你的逻辑。”

“这二十多天,锌品种每个交易日,同一时间段,都有大单买入或卖出。”刘匀说,“而且,越来越频繁了。这几分钟的价格异动,让我们的套保账户浮动盈亏的变动很剧烈。”

岳靳成示意他继续。

刘匀又递上一张表, “这是俞彦卿整理的,他调查了大单交易的背后公司,有很多家,几乎每天都不同。唯有一点,这些公司都是境外机构,注册地均在纽约。”

岳靳成把名单压在本子下,“好,我知道了。”

刘匀颇为担忧,“岳总,我担心,行情异动,会影响集团。虽然是最悲观的设想,但市场本就风云万变,万一结果更坏,集团会很被动。”

岳靳成问:“所以你的建议?”

刘匀说:“设置止损线,账户浮亏到一定数额,严格止损。”

岳靳成否决了他的提议,似乎没有太多的凝重,神色自始至终都平和,“这可能也不是多坏的事,我们在市场里争夺,自然也会被市场选择,哪有不历经考验的。或者这个考验,是市场赠予的机遇。”

刘匀粗略一听,只觉得是岳总的宽慰之词。

跟俞彦卿工作联络时,他将岳靳成的态度复述转达。然后一声感慨,风雨未知,“岳总是宽我的心呐,他的压力比谁都大。”

与岳云宗在董事会上的据理力争,明暗较量,对赌协议,决策成败。

他要背负的责任更多更沉。

但,俞彦卿听后,忽说,“我明白。”

“诶?”

刘匀不明白了,他俩怎么跟通暗号似的,什么时候,如此心灵相通了。

付佳希告假养病。

俞彦卿来探望过她一次。

付佳希高热才退,病容苍白,比上次见,脸瘦了一圈。本就巴掌大,现在更显小。长发散在肩后,宽松卫衣罩着,倒像是躲懒在宿舍养病,没去上课的大学生。

“一直想问,也不敢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俞彦卿皱眉道,“看你这样,我都怀疑是你遭了绑架,才被解救。”

付佳希笑了笑,“没有,我只是有点感冒,工作上的事不好意思,耽搁了几天,后续我会全力配合。”

“刘匀让你多休息。”俞彦卿给她一只文件袋,“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你可以看看这些。”

付佳希当即拆开,一些数据汇总和资料。

她看了一会,抬起头,“这是……”

俞彦卿目光淡,“你明白就好。”

她蹙眉,“这么整齐、统一、规律的买卖时间点和数量,人为操作的可能性非常大。”

“90%。”俞彦卿肯定。

“他是疯了吗,这种违规交易,后果很严重的。”

“你们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我管不了,也不想知道。”俞彦卿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不管岳靳成的想法是什么,这件事的发展,你和刘匀,一定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付佳希面色平静,“我知道。”

俞彦卿忽然明了。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选择接受一切可能的发生。

他安静半晌,问,“为了岳靳成,就这么值得?”

付佳希扯了个笑,“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做一些超出你们想象的事,就一定事出有因,并且是因为某个人,还是男人?”

俞彦卿愣了下。

付佳希长叹一口气,倒也没觉得多受伤,只是纯粹的感慨。

“我就不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么。我不想当附属品,不想成为一位全职太太,我不是跟世俗偏见赌气抗争,我只是自信,我可以兼顾生活与工作。并且,我做得并不差,不是么?”

俞彦卿由衷赞赏,“你做得很好。”

付佳希笑容舒心,“谢谢你给予的肯定以及,尊重。”

“所以你选择就职柏丰,冲锋陷阵,这么拼,不是因为岳靳成。”

“怎么不是?”付佳希倒是很坦荡,“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想过要托付一生的男人。我陪他从籍籍无名,到身居高位。他最苦的日子,是我陪着他。那几年,我们的住处是很小的复式公寓,办公和生活都在那套小房子里。我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坚定、毫无保留地给了他我的所有。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当然要帮我。他能为我做的,他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