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纠结再三,终是开了口。
“我知道,我能有今日的样子,全赖祖父纵容宽宥,可就是因着祖父的纵容,才让三娘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后宅这小小的一方天空。出了这宅门,这世上还有那样多有趣的事情。”
三娘起身,跪坐到夏进的旁边。殷切的扶了夏进的膝盖。
“祖父,您即让三娘知道了这世界的广阔,为何又非得让三娘,在心生向往之后,又生生的断了念想那?”
夏进低下了身子,靠近了三娘。
“没有人能断了你的念想,是你自己偏执,非要觉得这是个非此即彼的选择。
我对你报以厚望,你觉得我会让你如一般妇人一样,困于后宅,整天与其他莺莺燕燕争风吃醋吗?
我是想让你光耀夏家门楣,成为夏家后辈中的最成器的那个。
可你那。
不过是一妾室,就让你反应如此之大,不惜忤逆长辈来表明你的态度。
你不过是想让我们知道,想要嫁了你,是这般不易,你忤逆妄言,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只是为了让我们为难,难来难去。不如索性留了你在家里,任你逍遥自在。
可我现在告诉你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为了夏家家族的声誉,舍了一直看中的你,我也在所不惜。
现在你告诉我,是我断了你的念想。
可这念想不是你自己断的吗?”
三娘的泪再也绷不住,哗哗的往下落。
“祖父身为男子,那里知道女子的艰难。这后宅里的事情,跟宫里比也差不多。孙女就是不愿在这样无谓的争斗里,虚度了美好光阴,耗费了如水年华,这有什么错?”
夏进看着哭泣的三娘,一瞬间的有些心疼,可现在若是放了她,往后里羽翼渐丰,他还如何管教于她?
夏进收回了原本想要去安抚的手。双手相握,置于怀里,狠了心,继续道。
“你只道后宅艰难,可却不知外面的世界更是凶险。我若是纵了你,你自是可以摆着夏家的谱,天高海阔的去做你想做的。但你得了这些便利,却要踩着夏家满门的脸面。我就是再纵着你,也不能任由你这样胡来。”
三娘哭的越发狠了,鼻子眼泪齐齐掉落。
她知道,她败了。
她的归处,她再也不能随心而行。
她哭的满身抽泣,浑身震动,肚子似是被人捅了一刀。绞痛着悲哀。
满室哭泣声,似是败给,时运世道的悲鸣。
夏进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忍住。亲手扶起了三娘,让她在火盆边坐好,又顺手拿起了钳子,将有些败势的火,重新拨弄起来。
三娘转眼,糊着满眼的泪,的看着眼前的火盆。
黑红的木炭,暗夜里闪动着火光。被逐渐的聚拢在中间。热度重新回到身上。
燃尽的炭终是万般挣扎之后,变成了灰。
可这炭盆里的火想要烧的旺,就必须要有温热的灰依托着。
三娘抬起袖子,很没有形象的狠狠擦了眼泪。
她为什么哭,她不能哭。
她不能败,就算是真的被绑上了花轿,她也不能认输。
她怎么能在此时,就颓了精力。她要像那败了的炭灰,就是燃尽了,也要在灰堆里开出朵火花来。
夏进看了看颇有些孩子气的三娘,轻轻的笑出了声。
“三娘也不必这般怨怼,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对将来之事如此恐惧。
你自己不是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后路吗?”
三娘用手扶上绞痛着的肚子,转头,挂着一脸的泪珠不解的看着夏进。
夏进笑了笑,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摞纸,递给了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