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我师弟...他啊,”边笑,贺余便说:“他他娘的领悟了大逍遥!”两大差头同时一愣:“大...多大的逍遥?”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幽冥与阳间多有往来,阴阳司与诸冥王相敬相亲,苏景的事情阴阳司辖下众多官员也多有了解,他们晓得苏景大概的境界。贺余笑道:“多大?最大的逍遥。大逍遥问,三劫十二境最后一重领悟境!还有,说过多少次了,马庆你别一吃惊就瞪眼睛。”二差头为马面,马生竖眼,一瞪起来可就太长了,大人看着总觉说不出的别扭。马庆赶忙放松了眼皮,嘿嘿笑道:“十四王领悟了大逍遥,他的境界已经到了?那不是该飞仙了...这可是大喜啊,天大的......”若贺余晚打断片刻,后面就是潮水般的道喜辞与阿谀调了,贺余及时摆了摆手:“境界没到,还飞仙不了,不过大逍遥领悟得千真万确!”说着,接过大差头手中公事薄,低头翻看着向衙内走去。才走了两步,贺余忽又止步,转回头:“牛欢马庆。”阴阳司各衙都配牛头马面之差,所有担当此任的猛鬼也都以‘牛、马’为姓。两位差头身形一晃,将近二十丈的巨大身体急急缩小,化作不足五尺之人,对贺余合掌躬身,做领命之姿。阴司恶鬼,出身千差万别修行各不相同,身形大小差异极剧,平时说笑闲聊共处一堂,谁比谁个子大都无所谓。但若大人传令,差头接令时候必会‘矮上’大人一头,取‘大令如山压头,属下莫敢不从’的敬意。此乃极乐川和无穷春两司自己的规矩,贺余做官以来觉得此例未免流于形式,不过他还算‘新人’。就没说什么由的他们了。贺余摆一摆手,不是什么公务调遣:“你们两个若把此事泄露出去,以后千年的俸禄就不用想了。”恶鬼生命漫长,日子单调,口滑之辈大有人在,若是贺判官不加这一句嘱咐,怕是‘十四王境界不够却先领悟大逍遥’之事五天就能传遍幽冥,七天就能传入人间。让苏景太早知道这件事情并无好处,是以贺余在阳间没多说,被苏景追问时候他岔开了话题。苏景自是不晓得‘无悔却有怨。可即便有怨亦无悔’的领悟竟是大逍遥问。又难怪这次明悟过后身心会如此愉悦。大逍遥问因人而异、并无定势。不是说苏景领悟的道理就是大逍遥问的道理,贺余之所以敢确定苏景就是‘问过大逍遥’了,关键在于他领悟的过程。不过师兄不细说,旁人暂时无从了解。贺大人处理公事去了。牛欢马庆两位差头对望一眼,最初惊诧过后,心中只剩一问:这么容易,就能领悟大逍遥问?......贺余走后,苏景又在山中待了几天,向同门告辞出山,并未立刻赶回莫耶,而是将不听带在洞天内,在中土世界转了一圈。先去了天斗山看望老友,再去齐喜山逍逍遥遥阁做客几天,之后又跑了一趟空来山。忠义天魔仍在关内,仙家轻易不会受伤,可一旦受创必会伤到根本。休养疗伤须得一个漫长的时间功夫,一次闭关莫说几百年,就是千万年也算得正常。秦吹未能见到,骚人倒是见到了。好一阵子没见,戚东来的模样越发威武了,一根根胡须仿佛钢针似的,刷子眉比起从前乱得多,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筋肉刀削斧凿一般,皮肤中泛出淡淡古铜颜色。可模样越威武,动作举止就越扭捏,以前他说话还只是娇柔女调,如今女调中新添了一份娇羞之意,远远一看到苏景...他脸红!看得苏景直恨。骚戚东来最可恨的还不是脸红,是他现在给自己弄得扮相:三尺长发不知是真元灌注还是抹了糨糊拌牛油,根根倒扎向天,上身打赤膊臂上扎金环,下半身不穿裤蹬靴,而是赤着双足腰挎一条金红长裙...只差脚踝上再来串金铃铛,他就是真正的金铃天了。憎厌魔,惹人厌,他竟敢把自己扮成大天魔金铃天!这是惹人厌嫌不过瘾,还要恶心自家的开坛老祖宗了。对他这身扮相魔宗上下无人不恨,不过修魔的注重本心,高高在上的诸多大天魔是他们的图腾崇拜,宗内弟子把自己扮成魔尊模样并不是忌讳,是崇拜尊重的另种表现,这是魔宗古已有之的传统,戚东来说得明白‘我见过大天魔后满心崇拜,扮成这样是我至诚敬意’,其他魔门弟子虽心中气愤但也说不出什么来。举止扭捏,动作轻佻,不过戚东来还是戚东来,习惯就好了......聊上一阵苏景越来越不习惯。闲聊其间,苏景问起魔宗掌门蚩秀。他在白马镇重开苏记老铺时曾得戚东来信笺,说蚩秀心骄气傲,受不得自己的修为与身份不相配,兵行险招要强提修为。提到师弟,戚东来笑道:“总算魔尊眷顾,师弟冲过险关,妙法大成,如今空来山中无人能挡他挥手一击!不过行法过程也实在凶险,唉,现在一提起来我这心儿还嘭嘭嘭的跳,你来摸摸看...你别躲啊。”苏景赶忙退后一步,戚东来没能抓住他的手,从神情到语气都变得幽怨了。分不清他是本性流露还是故意使然,不过提起蚩秀时候,戚东来眼中藏了一缕担忧...强提修为,就算魔功大成也是有隐患的,不暴发则已,一旦暴发怕会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事魔宗门内事情,虽与苏景同生共死是铁打的交情,但对外门人物,这些事情戚东来还是不会说。蚩秀正在行元调息,不能相见,天魔宗内也苏景也没了其他熟人,和戚东来聊了一阵就准备告辞,不料就在辞行时候山外有消息传来,天宗中佛门圣地弥天台传来的灵讯。不止传讯空来山,弥天台昭告天下各宗各门:古刹封山!道宗天元之后。佛宗弥天台居然也要封山。这让苏景诧异莫名,匆匆辞别戚东来,离开空来山后一道剑讯打回离山,很快龚长老以剑讯回应,弥天台封山之讯离山已经收到,虞、樊两位长老正启程赶去佛宗,这件事情里总透着一份蹊跷感觉,离山会做追查。此外龚长老还请小师叔安心修行,毕竟这事情也只是‘蹊跷’罢了,并无危机迹象或阴谋味道。天元道与弥天台还是离山信任的伙伴。眼下没什么明确线索。苏景耽搁在中土太久并无意义。看过门宗探过朋友,传讯给长老嘱托有事就传告,他会立刻赶回。随即苏景西去,自大漠古城入法阵再回莫耶。中土转上一圈。前后用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重返晴族离山脚下,苏景再次结安定大坐,只是与以往不同的,初坐时候他是睁着眼睛的。人已入定了,双目仍半开,‘视而不见’也是结定坐的一重境界,算不得太稀奇。是以刚做过一场大修行、正缓神调息的阳三郎自高远九霄望向苏景的时候,她撇了撇嘴角:就算有‘视而不见’的本事。闭眼睛入定也肯定比睁着眼睛更容易、更稳当些。明明不用睁眼,还要‘视而不见’,这是显摆么?显摆给谁看,谁又稀罕看呢。阳三郎撇嘴巴,满面不屑。可是不久之后。当苏景眨眼,阳三郎大吃一惊!眨眼,眼睛一闭、一睁。闭目一瞬,苏景消失不见!他闭起了眼睛,人就消失于天地间!不是什么隐身法藏身术,一个大活人从身形到气意,曾经存在于此的全部痕迹统统不见了。即便阳三郎的金乌神目、金乌感识也找他不到,真正消失。一瞬闪过,当苏景再睁开眼睛时候,他又重新显现于世界,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姿势,仿佛从未离开,不存稍动......阳三郎觉得这分明是自己眨眼才会有的‘景色’,哪里是苏景眨眼啊。阳三郎没眨眼,眨眼的是苏景......修行道上对‘我与世界’有一种见解:我在天地在。因我在,所以天地在。花草树木,醇酒美人,生离死别所有所有身边事物都是虚妄,皆因我本念生,便如面前一支桃花开得正娇艳,我看它在那里,所以它才在那里,我若闭目不看它就不在。这种说法是对是错无关紧要,大道三千六,人人一苗根,无论悟玄还是修实在,只要走到巅顶皆可登仙去。‘我在天地在’体悟的是‘真正我’,所谓上天入地,为我独尊!这句霸气之言放在这重玄理中,指的不是要横扫乾坤,只是真我存在的一种方式而已。此刻苏景‘闭眼我没了’的‘施展’,与我在天地在的玄理颇有相似之处,不过他更实在些:我在,乾坤也在,虚妄的不是天地,而是我与天地的联系。套用‘我在天地在’的句式,现在苏景的境界可以唤作‘我在我在’,但在金乌修持中,对此有个专门称呼:独独之我。就是苏景在修炼宝瓶境时领悟的‘独独之我’。我是真正在,天地一样真正在,但我和这天地并无关系。我不因它而在,它也不因我而存。若我想在,这世界有我一份;若我不想,乾坤又与我何干!所以苏景闭目,他消失于天地。真正的‘独独之我’。阳三郎本就是三足金乌,自然晓得‘独独之我’,乍见苏景空灵中轻轻一眨眼就成就‘独我’,她又怎能不吃惊,须知这重心境就是真正的金乌也不那么容易修成,至少她现在还差得远。人修金乌,连元婴都还没睡醒便成就了‘独我’,阳三郎没办法不吃惊。可不等阳三郎惊呼出口,苏景忽然从入定中清醒回来,先是满脸惊诧,随即喜上眉梢,下一刻哈哈大笑没法说的欢喜和没法说的有出息...边笑边动念问阳三郎:独独之我,真是独独之我?你瞧见了吧,瞧见了吧!------感谢大家的生日祝福,这个生日豆子过得很快乐,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