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金璐只好憋着一口闷气，不高兴的瞪着眼睛跟条金鱼似的念叨：“我不为难你，你别跟我诉苦。你说自己拿不了主意，那到底怎么回事，你总要跟我说清楚吧？不然我天天往这头跑，到底图个什么啊！”

负责人拍拍金璐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一副说秘密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小老板说了，要先投资电影版，这电视剧可不就要搁置了吗？从立项到拨款到寻找导演，这才一个多月，您什么事情有这么快的？明摆着里面有猫腻。”

金璐才不管里面有没有猫腻，或者说有多少猫腻呢。他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金璐反手按住负责人，常年握笔的有力大手箍着对方的手腕，不让他离开，急切的追问：“既然你说剧组都快筹备完了，那剧组准备在那里？请的编剧是哪几位？”

“您老别着急嘛，放开、放开。我又不打算躲，您抓着我干嘛。”负责人始终保持着笑脸，完全不着急似的，嘻嘻哈哈的开口。

可惜，负责人的态度再好，金璐也不会上当，对于这群说话跟放屁差不多，毫无信用可言的协调人员，金璐向来不相信他们的话。他怀疑的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飞快把负责人的相貌特典记在心里，然后点了点桌面，示意对方坐下。

即便如此，金璐也没松开捏着对方的手。

“好啊，我信你，那你就说说剧组现在处理完的事情都包括那些人吧。”金璐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打定主意要是负责人不说实话，他今天……不，未来多少天都不走了。

反正他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埋进土堆里面了，这辈子已经功成名就，死之前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一个能够传承全部名声和才能的好徒弟，所以啊，只要能抓到那个在网上写书的叫“陈舟”的年轻人，他这张老脸能厚得跟城墙比也不差的。

负责人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瞒着金璐的。只不过是因为直接得到的消息没有自己费力大厅来的值钱和可信，他才接到小老板的明示，来让金璐导演知道的更加不容易。所以，负责人自然不会不告诉金璐导演“真相”，只是需要多卖卖关子罢了。

看到金璐编剧被逼急了，摆出这种不要脸的姿态，负责人知道铺垫的差不多。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视线直往门口瞟。

金璐看得心烦，一转手板着负责人的脸让他往自己脸上看，口中道：“你嫌弃我老头子满脸褶子是不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年过六十就算老人了，我打你不吃官司也不用赔钱的。”

负责人赶紧跟着摆出为难的模样，嘴里轻声说：“您这是为难我啊。不是我说您，你到底怎么惹到小老板了啊？小老板可是指名道姓的不让说消息给您，当时小老板来公司说这话的时候，他身边另一个长得特精致的年轻男孩子笑得那可真是舒心。您一把年纪了，圈子里浮浮沉沉的，什么事情没看过，怎么就不小心点呢？莫欺少年穷啊，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少年。”

“……长得好看的少年，长得好看的少年。嗯？你说的是不是一个眼角微微往下压，鼻头圆润，但鼻梁很高的少年，睫毛特别长，浓密的跟带了假睫毛的女明星似的，眼皮薄薄的一层，笑起来莫名带着股色气的那个。”金璐开口把陈舟相貌上最为突出的特典全给说出来了。

瞧瞧你用的那些形容词，难怪小老板不待见您，非想着要折腾您不可。

有些事情心里头知道不就得了吗？您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非得说清楚了，让别人知道你怎么形容对方的，就算是实话也不能实说啊！更何况人家男孩子一脸正气的，看着也不像是卖给小老板的，小老板听你的说辞还能不生气？

活该，都是自找的！

负责人心里嘟哝完，干脆顺着金璐的话点头，压着声音说：“对，您说的要是叫陈舟的男孩子就没错。他们把剧组直接开到盛阳市的一个新建的度假村去了，听说是新建成的，还没装修呢，随便找开发商借个外景、借几间屋子就能开拍。”

“马上能开拍？！不可能！《山海异兽录》又不是什么用不着演技的青春偶像剧，到哪儿找演技过得去，长相还各有特色的演员去啊！真要是长得这么有特点，还能混成老戏骨而不是明星？你们太胡闹了！”金璐听得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说，“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给帮着把把关，不能这么胡闹。随便找几个人演的话，这部书就算是废了。”

金璐嘴里骂完，龙卷风似的从办公室卷出去，看到他身影的人都当公司里面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负责人看着桌面上金璐碰都没碰过的明前龙井，不紧不慢的端着茶壶自己全喝了，然后啪嗒着嘴回味茶香，笑着自言自语：“难怪到处求人给自己党学生，人家还躲着他。金编剧说话可真是太难听了啊。长得没特点所以当不了明星这种话，说给谁听，谁还能跟他处下去啊？要不是有着一身编剧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早该在圈子里头饿死喽。”

“切，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在这里感慨，赶快给小老板去电话才是正经事。”

负责人掏出手机，飞快把情况汇报给霍笃行，表示自己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

霍笃行表示满意后，对方知情识趣的挂掉电话。

回过身，霍笃行把情况又和陈舟复述了一遍。

陈舟听完，抬头看向霍笃行，神色略显茫然的说：“自从我们决定该电视剧为电影之后有……嗯，现在九月，那有三个月出头了，金璐导演还追着要当编剧没放呢啊？我以为一直没有个结果，他早就受不了了呢，毕竟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人类因梦想而伟大，因信念而执着。金璐的岁数不小了，他现在不在拼一把，把你抓到手里，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遇上喜欢的、想要指点的年轻人了。”霍笃行冷淡的评价。

“……原来觉得被冒犯了，生气。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得理不让人的，金编剧毕竟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已经被我折腾这么长的时间了。唉，之前的电话里不是还说，他不但把《山海异兽录》出版的第一部全部写出剧本，还跑去出版社拖着人情要来了稿子，把第二部也写得差不过了么？我不想再折腾他了，给金编剧通知，让他进组去吧。”陈舟越说越心软。

说到底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跟一个萍水相逢，然后因为职业地位确实高不可攀的老人家一句话打击到自己的职业就揪着不放折腾人，陈舟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种缺德事儿。

“你呢？也打算早点动身过去了？”霍笃行一面看着屏幕上的股市图，一面分心和陈舟交谈。

陈舟“嗯”了一声，算作应答，然后忽然看向霍笃行说：“真的不去给霍先生送终吗？他的病危通知下到你手里，图的是什么你心里肯定比我明白。”

霍笃行敲打键盘的手指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股票走势，低声说了一句：“我心里确实明白，但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不就是心软了么。”陈舟心里念叨了一句，却没把话说出口。

“我只是还没想好，不是心软了。”霍笃行想也不想的反驳。

陈舟惊讶的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霍笃行，眼神里写满惊奇。霍笃行看着陈舟这副表情，顿时失笑，一把将他抓进怀中，摩挲着陈舟的脸颊低语，“这是怎么了？难道不相信我只是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吗？”

陈舟默然无语，他看着一点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霍笃行，喃喃道：“我刚刚那‘没想好不就是心软了么’根本没说出口，是在心里想的。你听到了，对不对？”

“你没说出来？会不会像往常你码字的时候那样，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了……”霍笃行被陈舟一句话问懵了，也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可我平时码字的时候，也没说过自己想什么啊。要是当写手的在写小说的时候都叨叨姑姑的，那一天下来嗓子就废了，你看我哪儿像有咽炎的模样。”陈舟瞪圆了眼睛，抓住霍笃行的手，急切的询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自言自语’的？”

霍笃行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狼牙棒砸在头顶上，整个人天旋地装的。

如果陈舟说的都是真实的，那么……他陪在母亲病床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怨恨；他不得不在父亲身边成长时候，听到的厌恶和悔恨；和父亲再婚的柳女士表现出的贪婪懦弱，和单独出现在他周围时候不断诉说的爱慕之情；难道……都是他“听”到心声吗？

霍笃行闭上眼睛将头贴上陈舟额头，有意识的告诉自己“让我听见”。

温暖的、低柔的、关怀的声音顺着两人相贴的额头传进霍笃行脑海之中——“笃行是不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变化？或许因为靠近我，他才出现了这样的能力，我该怎么告诉他拥有一项他人没有的天赋是种幸运而不是负担？就像他当初对我做的一样。”

“亲爱的，别想了，我都听到了。”霍笃行的负面情绪在陈舟强烈的思绪中湮灭，他捧着陈舟的脸颊露出笑脸，认真的说，“在听到你的心声之后，我现在只想跟你一起回到床铺中去，把彼此的体力消耗殆尽。”

“我很乐意陪你做这件事情。”陈舟眨眨眼睛，看着霍笃行完全恢复正常的样子，并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主动拉着霍笃行的手探入自己衣襟，让他抚摸上一层柔软的丝绵家居服内温暖的肌理。

面对这样的邀请，都在年轻容易冲动年纪的两个人很快一起倒进大床上，耗空了彼此的精力。

事后，陈舟连动动脚趾的力气都没有，他哑着嗓子说：“听到了吗？这才是说话多了之后该有的声音。”

霍笃行微笑着听陈舟抱怨，用时间作为证据强有力的反驳：“你码字的时间可没有我们一起运动消耗的多，我听不出来是不是喊哑的不是正常么。”

“滚，不准打扰我睡觉！”陈舟红着脸嚷了一声，可手指实在没力气扯着被子蒙住脸了，于是他水润的眼睛、透着薄红的眼角和沁着血色的耳朵在霍笃行眼前一览无遗。

霍笃行动动手指，用最后一点力气把陈舟拉进自己怀里，咬住他的耳朵尖说：“如果不是榨不出一丁点体力了，我一定再把自己埋在你里面。难怪都说狐狸精不分男女，我看你就是修炼成精的。”

“我还得谢谢你没让我放开你爷爷是吧。”陈舟嘟哝一声。

他以为这个未来的梗现在没人知道，没想到霍笃行身为一个天才居然有童年！

咬着他耳朵的力量一下子变大了，湿润的呼吸和舌头一起钻进耳廓，霍笃行咬牙切齿的说：“是啊，你没去找农夫真是太好了，不然哪有我葫芦藤上下来的一天。”

“呃……”陈舟尴尬得说不出话了。

陈舟和霍笃行正体会着“从此君王不早朝”，得到影业通知后直奔剧组的耿直先生金璐却真的因为某些莫名其妙被塞进却不合适的演员人选而和导演大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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