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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ll>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口烟的味道。</small>

当晚我跟着康婕去她家,一路上她都用她那充满了社会气息的腔调开导我:“世上男人千千万,对你不好天天换,想开一点。”

我放弃了跟她沟通,满脑子都是今天在老师办公室她说要好好考虑怎么处置我的事情。

要是被我妈知道我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才真的死无全尸。

到了她家附近,她先去她爸爸开的麻将馆周围转了一圈,直到确定她爸爸和后妈都在麻将馆里,才带着我蹑手蹑脚的进了家门。

一贯彪悍得跟母夜叉一样的康婕居然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全身顿时被一股寒气包围了,我担忧的问她:“真的有那么恐怖?”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倒也不是恐怖,战争这种事,能免则免嘛。

是夜,我们并肩躺在她的床上,盖着薄薄的毛毯,我一直看着窗户外面的星空发呆。

她轻声的说:“失恋这种事情,我经历过好多次,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每次遇到新的人,我又会没头没脑栽进去。”

“没有办法,落薰,我们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了。”

我正想反驳她“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初恋!”的时候,她家那扇老旧的铁门发出了嘎吱的声音,那个男人的声音毋庸置疑就是来自康婕的父亲,这我倒不怕,要是不是她爸才叫可怕。

她爸今天心情明显很好,语调也高了点:“那个姓林的小崽子家里还真有钱,我一把他送到医院,他家人就过来了,握着我的手谢了又谢,还送了这么多钱给我,哈哈。”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欣喜和算计:“是啊,看他妈妈穿的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出手还真大方……话说回来,有钱人家的小孩子玩的东西跟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不一样,骑什么摩托车,我儿子就从来不搞这些,只知道读书。”

康婕他爸也不是白痴,听到这裏也明白这个女人的企图了,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点。我还以为他们准备洗洗睡了,没想到,紧接着,粗矿的男声和尖锐的女声开始大声争吵。

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那个女声到后来真是歇斯底里了:“你的女儿就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凭什么她要钱你就给,我儿子要钱我不能给!”

那个男声听上去更狂野:“我女儿是我女儿,你儿子是你跟别人的儿子,我凭什么帮别人养儿子……”

虽然我跟康婕是好朋友,但是作为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还是觉得很尴尬。

月光下她面无表情,我认真的看了她半天,第一次觉得其实她长得还不错。

她用枕头蒙住头,瓮声瓮气地说:“没事,天天这样,习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鼻息声。

我轻手轻脚的爬下床,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抽。

那是我们的16岁,我们开始接触烟草,只为了那短暂的抚慰。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口烟的味道,轻微的烧灼之后是晕眩,那种焦油的气息,随着呼吸进入身体,深深地埋葬在血液之中。

学校张榜宣布开除我的时候,冯妍和谭思瑶在教室里哭得像演《还珠格格》,我木然的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心裏乱得像一团毛线,找不到线头。

下课的时候,我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那两个贱人还表演了一出“十八相送”。

一个比一个会哭啊,一个比一个看上去娇弱,凄凄惨惨戚戚的拉着我请求我原谅她们,我真的快要吐了:“走开走开,好狗不挡路。”

谭思瑶哭得一张脸都变形了,一点美女的样子都没有了,她只差没跪下来给我磕头了,一开口那个惨烈啊:“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老师问我,是不是你主使的,我没说是,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我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不悲哀,可是我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片刻,我推开她们:“你们什么都没说,就是默认了一切都是我做的,如果换了我是你们,我不会这样。”

我说完这些话之后,她们哭得更凶了,我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谭思瑶追了我好久,她一直跟我说:“落薰,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尽管说。”

我不想搭理她,于是只能加快脚步摆脱她。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有公理这回事,她欠我的,她还了。

当我把她推在地下扬长而去的时候,她哭着打电话给她的男朋友,对方还只“喂”了一声,她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她终于挤出他的名字:“至君……”

一个人背着书包在别人上课的时间百无聊赖的在马路上逛,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笑,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打击和伤害这样不断的朝我袭来。

走到王府井的时候,我迷惘的抬起头,看到外壁上巨大的广告牌,那是妮可基德曼代言的全球最知名的香水CHANEL NO.5的海报,她的笑容优雅迷人。

她美丽端庄的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罗素然。

她的号码存在我的手机里很久了,我从来没有打过,因为她是我一直觉得喜欢和欣赏的人,这份敬慕之情存于心间,叫我不敢轻易打破。

可是这一天,我掏出手机,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打了她的电话。

她的声音像我无数次在电台里听到的那样,熟悉,温和,淡定。我语气很欢快说:“素然姐,突然有点想你啦。”

她停顿了一秒,然后问我:“落薰,你是不是哭了?”

我吓一跳,哪有啊。

可是伸出手来摸了摸脸颊,一片潮湿。

罗素然本人比她的照片更漂亮,她的漂亮是符合传统审美的,皮肤白,眼睛大而明亮,黑色直发没有染没有烫,随意的绑在脑后,穿白衬衣,牛仔裤,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

我们坐在米罗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是我一直当偶像的女人,当她以实物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忐忑和战栗。

她很随和,帮我要了冰淇淋和小松饼,自己喝玫瑰花茶,我用小叉子把松饼插得千疮百孔,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话。

她比我放松多了,很随意的说:“幸亏今天我那个孽障弟弟不在,我才能开车出来,要不你该等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