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门绞杀(1 / 2)

神鉴 时镜 6239 字 2022-12-28

眼前阴寒之气越来越重, 周围弥漫着的煞气却像是越来越浅淡, 这正气宗之中竟然还有这样邪门的地方,乃是唐时始料未及。

只是这地方, 其实大概跟正气宗没什么关系,他们兴许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而已。

唐时看到了那一口井,走过去了, 这水底下的世界是阴惨黑暗的, 脚步虽轻,可是落在水底的时候依旧陷下去两枚脚印,应当是许多年没有人过来了, 才会有这样的情况。

井口不小, 直径约有三尺, 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口古井,可是这里有隐约着的漩涡, 井底还有隐约着的光华闪烁。

唐时来到了近前, 却看到了刻在井沿上的几个字:映月井。

映月井?

他怔然了一下,这名字怎么跟小自在天之中的那一口……

唐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 他甚至在这里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就像是小自在天三重天的九罪阶出现的时候, 那种涌动着的无边佛力。修炼心经之后,整个人都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可是在修炼精神力的同时, 他的精神也开始被佛经之中的一些东西同化, 受到影响, 继而缓慢地影响着他的灵力。此刻唐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开始有佛道交融的迹象。

他站在这里,因为修炼心经,对再微小的佛力都有一种感应力,这井下的灵力似乎很是驳杂,似乎有道修的道力,也有佛修的佛力,各种各样的力量混杂在一起,几乎让唐时分不清了。

他警戒着往井口里一望,竟然看到了一轮满月——

这水里哪里来的月亮?

唐时毛骨悚然之下,竟然只能看着这一轮月,过了许久才拔回自己的目光。

映月井映月影……该不会跟他想的一样吧?那这世上应该还有一座望江楼才是。

唐时嗤笑了一声,将手掌伸出去,感受着里面旋转着的佛力道力乃至于妖邪气,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灵识往下面探。

这一口井很深,除了周围涌动着的各种灵力之外,似乎感觉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了,壁面光滑,顺着便直接下去了,很只是下到四十余丈的时候,便忽然之间变得宽阔了起来,直径拉长,整个壁面也开始变得不规整起来。

他灵识继续小心翼翼地往下,紧接着就直接触底了,始终没有发生任何的危险。

在下水的时候,唐时就有那种感觉,自己在接近一个很大的秘密,人的好奇心啊……

唐时将自己的灵识左右铺展开看了看,却在周围受到了阻隔,似乎左右两边有什么东西一样,不让他的灵识继续往前。

在确认了下面没有危险的时候,唐时便直接从井沿边下去了,他看了那映月井一眼,而后缓缓地下沉。水流拂过他的面颊,温度有些低,唐时下沉的速度很慢,感受到的那些混乱的灵力也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强,只是越接近井底,那原本充溢满了的煞气就越来越接近于无,等到唐时下到最下面的时候,便已经只感觉到一片平静了。

他停住,而后转目望去,方才阻挡了自己的灵识的地方,并非是石壁,只是一道暗淡的光幕,上面还有流光闪动,左右都是光幕,古井下面果真是别有洞天的。

唐时的手指往光幕上一搭,带着佛力,却有一道火焰转瞬之间从他手指接触到的地方腾起,唐时一惊,这才立刻将自己的手指撤回,而后便看到这一串水中的火焰随着他手指的离开缓缓地熄灭了。

方才这东西阻挡了自己的灵识,此刻却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的时候就腾起无数的火焰……

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唐时的佛力,都几乎为这忽然冒起来的火焰灼伤了。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忽然看了一下这光幕的两边,自己此刻身处的可活动范围只有三丈,前后左右都是光幕,他走到了这些光幕的下方,而后又看向了上方——这里就像是一个山洞。

多奇妙的设置,水,寒潭,上面是正气宗,只是这下面,却是神秘过头了。

唐时轻轻地顺着水流飘上去,开始查看这些光幕的起点。这东西一般都是阵法形成的,所以根源应该还是在阵法上。他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在上面的岩石和下方的地面上都有着自己一些奇怪的线条……

一开始唐时可能还认不出来,可是在看到末端的太极图的时候,便是心头巨震。

这情况不对劲……

在这水潭外面,唐时发现的乃是佛门的真言,到了这下面的水井里,竟然看到的是道家的太极印,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忽然就知道自己是错在哪里了,于是身体之中的心经收住,手指之间涌动着的灵力换成了道门道力,而非佛力,这一回,唐时的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之前的那一层阻拦的隔膜,甚至整个人直接从其中穿了进去。

道力能进,佛力不能进。

唐时这个时候,终于看到了这井下的真实情况,一条长长的甬道,有些狭窄,唐时便站在这甬道的起点上,背后是那一层光幕。

那甬道似乎是蜿蜒曲折的,前面弯进去便看不到了。

唐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光幕,又将自己指尖运转的力量变成了佛力,做好了准备之后回身轻轻一碰,那火焰再次起来,甚至比之前的更加猛烈,几乎是半个光幕都燃起来了。唐时头皮一炸,心说这怎么从里面触摸这光幕更加可怕了呢?

他重新换回道力,再次一试,依旧是进出无虞。

见鬼了……

他不再纠结于这光幕和阵法的事情,便转身向着甬道里面走去,这甬道两边都是石壁,有的很光光滑,有的却有一些很奇怪的不平整的地方,唐时也没怎么在意,水底的地形很多都是这样的,这里的水流很是缓慢,但还是在流动的。

原本的甬道可能是粗糙的,可是在经年累月的流水作用之下,会变得光滑起来。

他顺着这甬道转过了一个拐角,地上累积着厚厚的水尘,唐时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脚步,随意用鞋拂开了地面上那厚厚的尘土,只看到地面上似乎有一些污迹,他看了两眼,又继续往前,每隔一段路便要停下来重新重复之前的举动。

污迹,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唐时继续往前,终于在第八次拂开地面上的灰尘的时候,看到了剑痕——

这一道剑痕很深,并没有被多年水流的冲刷而洗去,只是那剑痕的缝隙之中填满了灰尘,唐时弯腰下去,用手指将这里面的灰尘清理出来,而后略略地一比。这剑痕的起处和收处,深度是不一样的,起处深有半尺,末尾的地方却是逐渐地划上去。

唐时脑海之中,几乎就立刻复原出了当时的场面。

若是普通的人一剑划到这地上,必定是两头较浅,中间的比较深,可是这剑痕却像是只有一半。这种情况,便像是……

一个人持着剑,却没了力气,于是那剑往地上戳了一下,而后又缓缓地坚持着前行……

这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惨烈。

唐时站起来,灵识扫视周围,便抬手一挥,猛烈的飓风在这水底吹了起来,却化作了一道水龙卷,便将这水底无数的灰尘卷起来,与那水龙卷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条黑色的巨龙,从这条甬道出去了,又顺着井口蜂拥而去。

无数灰白色水流从井口涌出,又染白了整个湖面,湖水涌动起来,像是涨潮了一般。

此刻的唐时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在推测自己的生死,却已经被自己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整条甬道上覆盖着许许多多的污迹,还有很多是喷溅形的,这分明是经年的血迹,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留存了多少年,都要化作岩石上的花纹了。

唐时从这满布着血污的甬道上走过去,也看到了周围的墙壁上各种各样的痕迹,最多的是剑痕,饿偶尔也有棍杖的痕迹,还有一些掌印指印,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可以说是一群人。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使用剑,并且这一场大战,应该发生在这地方还没有水之前。

这甬道之中有血迹,如果当时是在水下发生战斗,血迹便会随着水流一起走了。甚至唐时可以推测出,这个地方在大战发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中都没有水,不然这些血迹也会被常年的水流稀释掉。

也就是说,浩然山后山的这个水潭是后来才形成的,原来那里不过就是一口井而已。

唐时皱着眉,继续往前面走,同时观察着自己身边的种种情况。

水潭外面的封印是佛修下的,可是这井下的封印却是道修们干的,而且都是能进不能出的那种类型。水潭上的还好,使用佛力还是能够进去的,可是这水下的,便是只有道力才能够进去。

佛修道修,唐时只能推测——很久很久以前,佛道两修参加过而今的这一场战斗。

只是……到底是佛修道修联合起来对抗别的什么东西,还是……还是佛修道修自己打了起来呢?

道修用剑者多数,佛修则指掌拳腿居多……

这样的联想,让唐时隐约有一种很心惊的感觉。

走着走着,两边壁面之中不光滑的地方就变多了,唐时忽然感觉出这些不光滑甚至凹凸不平的地方的出现有一定的规律。

有的时候每隔六尺出现一个,有的时候则是十二尺……更多的时候要几丈……

在这些异常的地方出现得最密集的时候,大致可以推测出每隔六尺出现一个。

他终于停住脚步,站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灰白石壁前面,抬了手指从这壁面上划过去,他的灵识贴在这壁面上,再要深入似乎有些困难,不过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唐时皱了眉,忽然手指弯曲,便将自己的指节叩击在了这石壁上,内中有空然响声,空的。

他的灵识忽然暴涨,便有一缕金光从他眼底闪过,唐时的灵石转瞬之间穿透了石壁,便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他抿唇,心底震骇,却再次手指一扣,敲击在石壁上,便听得“哗啦”一声,这外面的一层石壁竟然直接落下了,有崩裂的灰尘散落进水里,又顺着暗流走了。

这里是一处很小的岩洞一样的东西,唐时在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古人为了修仙,死之前要找一处绝壁,在上面开凿出一个岩洞来,自己就坐在那狭窄的地方等死。

而如今这一个,明显是不一样的。

这墙里面坐着的一具尸体,与唐时在苍山后山看到的差不多,佛珠还在,只是人已经成为了枯骨,身上披着的袈裟却还是簇新的颜色,大约是因为这里空气不流通,所以还能保存吧?

只是在唐时方才敲开外面那一层壁面的时候,水流就已经涌了进去,转瞬之间就那袈裟就已经完全变黑。便是那原本饱满的身体,一瞬间便已经血肉化作飞灰,随着水流而去了,转瞬之间便只有一具枯骨。

石壁的内侧刻着两个字:通行。

大约是法号吧?

唐时看了那尸骨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当真是诡异之极,他撤身,到了另外一边,将墙壁敲开看了,里面也是一具枯骨,依旧是和尚,法号也是通字辈的。

不信邪的他继续敲了下去,一路从甬道的这头到了那头,有的洞穴密封完好,所以里面的尸体保存得很好,可是在被打开的一瞬间便已经全部毁坏,唐时只能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看到这些人曾经鲜活的容颜。

和尚居多,道士也不少,只不过还有许许多多的洞穴里是空着的,有的空着,有的积满了水,大约是当初封存的时候不够完全严密。

和尚大多保持着一种坐化的姿态,而道士身上却有各种道门的佩剑和名牌。

每一个洞穴侧面,都刻着他们昔年的名讳。

唐时逐渐发现了规律,每隔六尺敲一下,一定会有收获。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外面光滑平整的洞穴里,坐着的一般都是看上去很像是正常死亡坐化的和尚,可是若外面是凹凸不平的,打开了里面是无人居多,要不就是生前受过重伤,或者是进来的时候已经死了的。

这感觉,就像是……

那凹凸不平的地方,就像是什么人在离开的时候匆忙之间糊上去的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唐时冷得浑身一激灵。

一个洞穴一个洞穴地打开,唐时几乎要这样麻木了,最开始看到这样可怖的场景只是觉得头皮发麻,可是现在看得多了,也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是习惯了。

唐时一路开下去,简直像是在开宝箱一样。

他本以为就是这样了,再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惊讶的,可是这一次——完全愣住了。

他在看到那些坐着的人之后,已经是习惯性地扫一眼人名了,他扫过去,也就扭过头去,准备去看看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可是他走出去一步了,方才扫过去的那一眼才立刻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划过,闪电一般。

唐时几乎石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

他回身,再一看,确认自己方才没有看错之后,只觉得脚底下冒凉气。

这一具尸骨,白骨森森,平平无奇,道袍已经成了黑色的烂布,挂在他的身上,甚至连骨头都碎裂了不少,像是坐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重伤。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洞壁上刻着的名字——尹吹雪!

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为什么佛修道修都坐在这里?他们明显不是什么么正常死亡,甚至这二者之间很可能还爆发过争斗。为什么有的洞穴是空的,有的却坐着人……

之前的这些疑问,全部从唐时的脑海之中褪去了,只有那三个字——尹吹雪!

是巧合吗?这字体还是近古时候的,同名同姓的人出现的概率,似乎也不低。

只是偏偏都是在东山,还是个唐时认识的人,现在活着的这个尹吹雪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唐时曾经听到他偶尔会自称“吾”,似乎是一种改不过来的习惯……

大能修士曾说有转世重修之法,只是不知道这尹吹雪是巧合,还是……转世之人了……

说起来,尹吹雪那修为的提升,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看了那尸骨旁边放着的一把剑,唐时拿了起来,这道士们的尸骨旁边一般会有东西,只不过一向贪婪的唐时这一回是没胆子拿的。但如今看到了尹吹雪的名字,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将放在这人身边的一把剑拿了过来。

看上去很破旧的一把剑,可是当唐时将这一把剑上面的灰尘吹开之后,便露出了那雪白的剑身,当真是霜人似雪,只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像是要被伤到眼睛。

剑身上烙印着两个小字:吹雪。

楼是吹雪楼,剑是吹雪剑,人是尹吹雪。

这人若是一个人,那才是真的有趣了。

只是若此尹吹雪,也是彼尹吹雪,那事情就复杂了。

唐时暂时不去想,这一把剑上原来的神识印记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远而消磨干净,现在唐时给这一把剑滴血认主,不过是想知道这一把剑的等级在哪里。

刚刚与这把剑建立了神识联系,唐时的表情就扭曲了一下。

中品灵器——在所有武器之中,排到第二个等级了,距离最高的也就差一点。

如果武器与本身的实力可以匹配,那么这“尹吹雪”,至少也是个渡劫期或者是大乘期的修士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这一把吹雪剑收起来,回头去找那些有法宝留下的洞穴,虽然留下来的只有五六把剑,可是滴血认主之后,竟然发现等级都不低,至少这些人的修为也都是在元婴期到出窍期之间,虽比不上尹吹雪,可是也不见得多弱了。

一场大规模的高等级修士的死亡。

死在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唐时只觉得心惊,他一路走下去,却发现这一段甬道已经到了尽头。

他停住了脚步,看到了前面这东西。

这也许就是自己想象之中的秘密了吧?

古井之中还有一口井,唐时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平台,两边是洞穴,那边似乎还有一条路通过来,想必唐时方才若是从另一边也是能够过来的。

这洞中,有一座八卦阵,乃是刻在巨大的石板上的,拼凑出来的阵法最中心,便是那一口井。

只是井口似乎被修筑成了佛莲的模样,唐时看着这八卦阵法,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踏上去,黑白色光华闪动开,观察了一阵没什么变化之后,唐时就继续往前了。

一步一步到了那井边,唐时回头一看,八卦阵很大,约有五丈方圆,这井口却只有一丈,这也许都不叫做“井”,而应该称之为“水池”,只是唐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有那样的一种预感——这就是一口井。

走到了井边,唐时一望,便瞧见井里面那非同寻常的画面——

黑白的阴阳双鱼图覆盖在井中,缓缓地旋转着,下面有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正在冒泡,可是完全无法打断这阴阳太极图的旋转,只一看这黑白的两色,唐时便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都断了,什么都干净清净了。

他目光凝在了那图上,看着它缓缓地旋转,这井下的水似乎本身就是两种颜色,泾渭分明之间又互有交融和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