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阁印(1 / 2)

神鉴 时镜 3995 字 2022-12-28

此刻的道阁, 此刻的虚道玄,此刻道阁上上下下的所有修士,都只有一个想法——将唐时一巴掌给拍下去,拍死了, 直接踩到脚底下,叫他再说不出一句话。

只可惜,唐时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自己面临的形势了。

他不可能出事, 他如果出了事情,那就是众人的脸面上挂不住,这么多大能修士在场,能让唐时出事吗?更何况唐时字字句句虽都如刀剑一样锋锐, 可他字字句句都戳到道阁的痛处, 一点点将事情剥离出来, 让道阁的丑陋面目为在场之修士所知。

唐时不知道,这一回之后, 道阁会采取怎样的办法来挽回和拯救他们如今面临的信誉危机, 那也不是唐时需要担心的事情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事情特别简单, 那就是破坏——破坏比建立更容易,唐时不会觉得自己此番为道阁雪上加霜的行为很无耻, 相反,只因为道阁之前无耻, 所以才有现在唐时的无耻。

以无耻对无耻——唐时的一贯风格。

他站在这里, 纹丝不动, 不仅是脸上纹丝不动表情,更是那纹丝不动的身体,巍巍然如山岳。

像是一竿青竹,站在这里了,便是朗朗昭昭。

你可以拿着这人往日斑斑的劣迹,说他阴险无耻、心狠手辣,可无论你如何攻击他,都不能否认他站在这里的时候留下的韵致和风骨。

唐时的目光很清澈,眼神很平静,只回视着虚道玄。

虚道玄知道,一击不得手,便不会再有机会了。

那边站着的明轮法师,只微微地他一笑,他那红色的袈裟上染了血也看不出来,这人一脸的慈眉善目,跟小自在天上那些高僧并无二致。

那边的虚道玄看了他一眼,而明轮法师也不过是回视。

最终,虚道玄什么也没说,这一回吃亏的不仅仅是道阁的伤亡,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已经落到了明轮法师的手中,可虚道玄根本不敢声张,若是被人知道,那整个道阁便要大乱。

他觉得有些心虚,可不知道明轮到底为什么要抢夺那东西。

忽然之间就想起来,的确有这样的一茬儿,可事情还没定下来。

是非与冬闲大士之间曾有过一个协定,若是是非能从大荒十二阁的手中借到十二天阁印,便能够得到允许,开辟第十三阁。可这一个协定,至少也要十二阁同意,现在这件事只是在商议之中,并没有确定,可明轮法师……似乎已经知道了。

在这样的转念之间,虚道玄已经掂量清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道阁最大的依仗——冬闲大士,在他们道阁面临这样奇耻大辱的时候,竟然没有出现。

他们道阁,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冬闲的身上,可如今冬闲,却让他们有些失望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虚道玄只能埋藏在心底。

冬闲大士不出现,必然有不能出现的原因。

更何况,道阁依附于冬闲,哪里能够轻易就将关系撇清。

现在虚道玄心里全是倒不出来的苦意,哑巴吃了黄连,苦得没边儿了。

那边章血尘拍了拍手:“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汤先生,你们藏阁又出了个本事的人物,我瞧着这一位便是时度吧,那个在灵术界的风云小子——”

其实唐时现在在灵术界基本上已经算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只不过因为唐时极少参加同行之间的聚会,所以名声不算是太显耀。可众人能够从他制作的灵术上窥知他整个人的实力,越是不不路面,越是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毕竟唐时对于道阁这边的人来说,还很是新鲜,都没见过,但听说过名字,甚至还有不少人买过唐时的灵术,现在一听,那毁三观的感觉就更棒了。

这边章血尘跟汤涯那是不顾道阁这边的脸色,将唐时给捧了起来,这虚道玄和道阁诸人的心思就更加微妙了。

唐时这样的人,做过什么普通的事情吗?

四方台会大放光芒就不说了,说他是时度,可其实有脑子的都知道他就是唐时,半遮半掩那是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觉,这个时候唐时的多重身份和做过的件件事情重叠起来,便能在所有人脑海之中构筑出一种相当有实力的形象。

这样一来,唐时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就具有了强烈的说服力。

事实上,道阁这边的人也的确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该接近尾声了。

那边北藏老人遥遥地向着虚道玄一拱手:“虚阁主盛情款待,奈何老朽匆匆而来,本想给您带一份贺礼,没想到造成如今这局面,真是抱歉,抱歉。如此,老朽也没脸面进道阁喝茶了,这便告辞了。虚阁主,还望保重呐!”

这老头子,也是耍坏的一把好手啊。

唐时简直要忍不住给他点个赞,眼见着那虚道玄气得发抖,可北藏却已经一闪身,早已经消失了身影,不知道哪里去了。

明轮法师也是一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看了唐时与是非一眼,这才走远。

这里便只剩下十二阁的人了,冬闲大士始终没有出现,经过乱战之后,整个道阁可谓是一片狼藉。之前明轮法师那金轮的破坏力太强,从外面还看不出有什么来,可是站在里面,一抬眼,那些个栏杆和楼阁,都被之前那金轮的光芒给绞碎了,要重建道阁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众人这边多的是幸灾乐祸的,其余十一阁的人各自聚集在一起,纷纷告辞。

章血尘也是一拱手:“原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看样子大家都是白来了一趟。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道阁的诸位层主可要紧着心了,好歹我们其余的十一阁之人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你们这样折腾,怎么说呢,总归有些不好。是吧,汤先生?”

汤涯知道章血尘这是找自己唱双簧了,他也一笑,符合道:“虽然章层主的话不大好听,不过话糙理不糙,我们也都是这个意思。虚阁主,保重了。”

两个人这一转身,便已经直接从堂口上走过来,唐时这边几个人正好跟着一起出去了。

天光方才钻出那地面,背后的道阁之中还涌动着血腥的气息,可眼前已经是新的一天,朝霞云雾,晨风露珠,美好又干净。

众人走出去的时候,身上的血腥气便都被风吹散了,一点痕迹也不留。

汤涯暂时跟章血尘还有器阁的红发美人祝妃一起走,不过走不到半路,便瞧见远处站着一个身披袈裟的人。

汤涯回头看了与唐时站在一起的是非一眼,暂时没说话,待到走进了才上前去打招呼:“明轮法师风采,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明轮一笑,却只看向那边的唐时和是非,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是:“贫僧有事,想与贵阁唐时小友交代。”

唐时怔然片刻,他原以为明轮是来找是非的,可现在明轮竟然指名道姓,说要找他?

尽管心底惊疑,不过在看了是非一眼,发现是非脸上没什么异样表情之后,他还是朝着一边走过去,拱手便是一礼:“明轮法师找在下,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轮看着眼前的唐时,想到自己当初抓走他的时候不过才是元婴期,现在竟然已经是出窍期的修士了。唐时的修炼资质看上去不过是平平无奇,可修炼的速度却是意外地快。他心里略微地衡量了一下,还是作了决定。

因为出身小自在天,当初叛出小自在天的原因也很离奇,他知道的事情跟是非是差不多的。

兴许是非不愿意这一趟有唐时掺和,可他知道要破这枢隐星的迷局,只能让唐时搅进去。

怕的便是是非那心软,若将唐时撇开,怕是小自在天将万劫不复。

最终,明轮抬手布下一道光幕,挡住了众人的目光,而后将一只青色的石质小盒子递给了唐时,要唐时接住。

“这是?”

“你打开便知。”明轮法师只让他放心地开。

唐时接过来,将这盒子掀开,便看到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印玺端端正正地放在这盒子的中间。

印玺乃是通体青色的,乃是一块完美的碧玉精髓雕刻而成,上面刻着的乃是变形过的太极图,两边则是八卦阵法,翻开印玺看了一下底部,却是一个很古老的字形。

他隐约觉得这样的字形很是熟悉,想想竟然像是在苍山后山的秘洞之中发现的,那刻在墙上的字体。

虽不是一个笔迹,可这字体的时间年代应当是相同的,这是那个时期的字体。

古今字体虽然有不同,可毕竟还是从原来的基础上改换出来的,唐时联系着这印玺顶端的图案一想,猜测下面刻着的乃是一个“道”字。

他沉默片刻,忽然便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几乎倒吸一口凉气,用一种震骇的眼神看着明轮法师。

而明轮法师只是不动声色,道:“是非建阁,必定需要此物,我若给他,他定然不收,你且先为他收着。都在大荒,而我身在蓬莱,来往不便……”

这是什么——十二天阁印之一!

这乃是道天阁印,有了它,再配合道阁的秘术,便能够控制整个道阁扇。

修士的能力大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能控制的东西很多,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乃至于山川河流。而借助这天阁印,便能控制整个属于道阁的扇区,到底是怎么控制唐时不清楚,不过单说这样的本事已经很吓人了。

道天阁印,此刻就躺在唐时的掌心,一动不动,甚至看不出跟普通的玉玺有什么区别。

之前那虚道玄跟明轮之间有过的一点眼神交锋,一下被唐时回忆起来。

“这天阁印……道阁的人知道吗?”

明轮眼底透出几分赞赏来:“知道的,只是不敢问我要。”

唐时听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之后明轮将天阁印之事尽数告诉了唐时,却问他道:“现在你与是非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如此直白,以至于唐时窒了一下,才回答道:“约略算是朋友。”

撇开一切的偏见,是非很适合做朋友。

明轮道:“既然如此,你同他一起回小自在天,许多你所好奇的事情,也都会在那个时候解开。”

那个时候,便是抵达小自在天的时候。

这一句话的诱惑理,很强。

唐时想要拒绝,可是无法拒绝。

他握着那印玺,缓缓而小心翼翼地重新将之放回了盒中,关上盒盖的时候便感觉有一道灵光在盒盖上交错闪动,而后自然地形成一个封印,将整个印玺保护在里面。

十二天阁印之道印,便已经在唐时的手中了。

他握着的,是小自在天建阁的希望。

尽管这盒子很轻,可落在唐时手中的时候,却变得沉重起来。

他将盒子收起来,纳入墨戒之中,便对着明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

而后明轮将那光幕撤去,却对是非合十道:“明轮与小自在天缘分已尽,因果已了,是非小友,就此别过。”

他此刻,并不将是非看作是自己的晚辈,而是真的将是非看作是小自在天最后的继承人了吧?

而今的小自在天,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

可在明轮的心目之中,旧有的东西不会散去,只能是有新的人来,新的人去,来来去去,小自在天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即便有一天,它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它还是那个小自在天。

心中的净土,不因外物而毁伤。

明轮说完了这句话,便向着远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