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用力摇头,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不可能的!我死也不去自首,因为我根本没罪!”
随后他左掌握住了右拳,鲜血流下。
十点半的时候,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凌羽忽然听到敲门声,小宝首先窜到门口,凌羽两眼一张,立即跳下床去开门。
“凌老弟,是我啊!”
那是白浪的声音。
凌羽开门的时候,麦子也把门打开了。
麦子笑吟吟地抢先说道:“白大哥,你终于来了,现在我就请你吃饭去。”看了凌羽一眼,她道:“茶我们就不喝了,那是小孩子喝的东西,我们边吃饭边喝酒吧。”
“呀,小丫头居然会喝酒?”白浪讶然说道。
“会啊,不信你跟我喝喝看,说不定你还喝不过我呢!”麦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白浪爽朗一笑,说道:“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你的酒量到底怎么样。”
“马上就让你开开眼界,我们走吧。”麦子说着,就大咧咧地挽着白浪走下楼去了,还回头瞥了凌羽一眼,算是示威。
凌羽狠狠瞪了麦子这个“酒女”一眼,有些退缩地跟在后头,喝酒他可不怎么擅长。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凌羽开口问道:“白大哥,你去公社那里,警察都跟你说什么了?”
白浪眼神黯淡了下来,低声说道:“也没说什么,他们只是问我昨晚七点半的时候在哪里,我那时候在二嫂家里,跟二嫂、三嫂还有我那些侄儿侄女在一起吃晚饭。
“哎,因为三哥的消息没查到,吃饭的时候两个嫂子都没说话,那顿饭吃得难受极了,后来我去找几个朋友喝酒去,心情才好了一点。我说了之后,他们就马上把我放了。”随后吐了口气。
麦子朝凌羽瞪了一眼,埋怨说道:“干什么提那些不快乐的事,我跟白大哥要去尽情地喝酒,享受美好的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哈哈!”
“麦子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真是好句子,麦子你怎么想出这样好的句子?”白浪赞赏地说。
麦子不作声了,也就是默认着把罗隐的诗句给盗版了。
凌羽笑得厉害,但没有揭穿麦子想出来的“好句子”。
离楼门十多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专门卖酒的店铺,是一间木头房子,里边存酒和酿酒,外边用竹竿和帆布搭了几个棚子,下边摆着矮桌矮椅。
老板是个笑咪|咪的老头子,看到一个青年人带着两个少年还有一条狗来光临,还真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一般大人不会带少年来喝酒,而少年来喝酒也不会愿意让大人知道……
而狗嘛,带着狗来喝酒的人,更是从来没遇到过。
麦子一来就叫老板拿来五瓶米酒,然后再炒几个小菜。
老板迟疑了一下,风趣笑道:“这个小姑娘,你不知道,我这裏的米酒特别醇,所以非常容易醉人,就是武松来喝上一瓶,他也会醉得走不了路,更别说打死老虎了。”
麦子没有武松的武功,倒颇有武松的豪气,她撇着嘴说道:“叫你拿酒就拿酒,啰嗦个什么,你还怕我不给钱吗?小心我把你的店砸了哦!”
白浪呵呵直笑,夸麦子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等等,听得麦子心花荡漾,回道:“白大哥过奖了。”
凌羽闷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要喝酒他总有些紧张,看到老板把五瓶米酒和三个拳头大的瓷碗放到桌上的时候,更是额头猛飙冷汗。
小宝就蹲坐在凌羽旁边,伸着长长的舌头,等吃。
麦子拿过一瓶米酒,把盖子拔开,先倒满白浪的碗,然后再倒满自己的碗,剩下的一点点才倒给凌羽。
凌羽倒是感激麦子,一大碗他可真喝不下去,因为他基本上都不会喝酒——喝酒可能会影响智力,而且对健康有害,所以他从来不喝。
麦子也不试试米酒到底浓烈到什么程度,一放下酒瓶就抓起碗说道:“来,干杯!为我们跟白大哥认识干一杯。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很高兴认识你们,来,我们干杯!”白浪兴高采烈地说,见凌羽动作迟钝,提醒说道:“凌老弟,来啊。”
“好的,干杯。”凌羽碍于面子,只好苦笑着举杯相迎。
砰的一声,三只碗碰撞了一下,然后分开来,跟嘴唇热吻起来。
麦子和白浪都一饮而尽,凌羽只是尝了半口就受不了,太难喝了,他趁另外两人仰头闭眼的时候把酒往身后一泼,蒙混过去了。
麦子看到凌羽的碗里空空如也,认真把凌羽打量一遍,她觉得奇怪,今天凌羽喝酒怎么能这么爽快呢?难道他早吃了什么能醒酒的东西?
第二次干杯的时候,麦子留了个心眼,但凌羽防备得更严密,见她没闭眼睛,他于是也仰头把酒喝到嘴裏。
当然,等麦子仰头的时候,他都把酒给吐到了地上,又过一关。
他假装上身摇晃起来,看起来似乎开始醉了。
“哈哈,白大哥你看他,他才喝两杯就头晕了。”麦子指着凌羽笑道,不过她的脸已经红了,还打了个酒嗝。
“我还可以,只是怕你先不行了。”凌羽毫不示弱地说道。
“你们两个不能喝太多也不要勉强,米酒跟啤酒不同,很容易醉的,到时候你们两个都躺下来,我一个人可没办法送你们回去。”白浪打哈哈说道,他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光。
凌羽觉得继续喝下去,自己面不改色一定会被看穿,于是推辞说道:“我实在不能喝了,等一下怕头痛。”
“白大哥,他不喝就算了,我们继续喝啊,我们不醉不归,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才喝两杯呢。”麦子算是豁出去了,或者她此刻已经醉了,所以才会那么无所顾忌。
“好,麦子,我们再干!”白浪又举杯,还真是肯舍命陪麦子这个“君子”。
十五分钟后,热腾腾的小菜端上来了,但麦子和白浪两人几乎都没吃一口菜,他们喝光了三瓶酒,恐怕也吃不下了。
凌羽不管他们,自己吃饭,当然还不忘记把肉片和骨头丢给小宝解馋,小宝心满意足地嚼着肉片啃着骨头,乖巧得很。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一个人先倒了下去,那个人是麦子。
她歪着脑袋,嘟着嘴唇,眼睛已经合上了,小宝过去舔她的手,但她并没跟平时那样缩回手骂小宝不衞生,看来她是真的醉过去了。
此时白浪满脸通红,也有六、七分醉意了。
他起身呵呵笑道:“麦子酒量真不错,能陪我喝到第九杯的男人还没几个呢……你送她回去睡吧,我要开船回家了,太晚回去家里会担心的——有机会真希望你们也来外罗玩一玩,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的。”
“好的,一定。”
凌羽苦涩一笑,然后拉起麦子的一条手臂挂着自己肩上,搀扶着她朝住处走去,而白浪跟凌羽告别一声,朝相反的方向晃悠悠地走了。
白浪觉得中午的太阳照着自己眼睛发痛,所以就从树林去码头。
远处传来海涛的声音,树林里却静谧一片。
如果不是空气都在共同一个空间,大海跟树林还真可以分割成两个世界。
“白大哥。”凌羽忽然从后边追了上来,白浪回头,凌羽继续说道:“我来这边有点事情要办,顺便来送送你。”
白浪高兴一笑,搭着凌羽肩膀亲热地说道:“凌老弟,你真够兄弟——哦,你要去办什么事啊?”
凌羽眼神变得忧伤起来,不太情愿地说:“我要去公社里,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想要去举报。”
“啊!你知道凶手是谁?”白浪惊诧地问道,酒立即醒了几分。
“没错。”凌羽斩钉截铁地说:“真正杀死镇长的凶手就是——刘海燕!”
白浪愣了愣,很困惑地问道:“那个刘海燕,就是冒充镇长外甥女陈红红那个女孩子?你怎么确定是她杀了镇长?”
凌羽眉头蹙起,说道:“这种事情我不会乱说的,我有证据,哎,那个比较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很快你也会知道的。”
“还是搞清楚一点好,可不要随便把罪名都加到人家身上,我听说那个女孩子也满可怜的,不过镇长连这样小的女孩子也……真是连禽兽都不如!以前大家都被他给骗了!”白浪义愤填膺地骂道:“这种老混蛋留在世界上只会害人!早该死了!”
凌羽生硬一笑,忽然把白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拉下来,脚步戛然而止,然后把头给垂下了。
“怎么了,凌老弟?”白浪眯着眼问,对凌羽的举动感到奇怪:“你现在就要去公社了吗?”
凌羽摇摇头,然后猛然抬头,阳光落到放开的瞳孔里,发射出一种异常刺眼的光芒。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我也觉得林天该死,但是白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用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用谋杀这种血腥的手法。”
“凌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浪一脸问号。
“因为我已经知道……”凌羽沉下脸,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蝎魔就是你!”
白浪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红色逐渐褪去。
“凌老弟,你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这算是你们城市人的幽默?”
凌羽一脸严肃,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白浪顿时收敛起了笑容,沉着说道:“哦?那我还真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你住到林天家那天起,副镇长、熊老板、林木、刘野蒙、于仁杰还有猛鬼林死的那些人,全都是你杀的!”凌羽顿了顿,白浪只是干笑一声。
凌羽继续说道:“你告诉过我你的身世,还有发生在你大哥身上的事情。
“后来我知道林天跟走私团伙联合之后,就觉得你三个哥哥可能是因为不肯跟林天合作,所以林天才派他女婿刘野蒙和儿子林木去把他们都杀了……于仁杰和黄光明也可能参与了这个事情,你来到林天家后大概都查到了。”
“凌老弟,你这只是猜想。我大哥和三哥的死我都清楚,只是二哥和二嫂失踪了,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而已。”
“没错,你跟林天、刘野蒙他们之间的仇恨,我的确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确实是你杀了他们,这点我倒是知道的。”凌羽说罢叹息一声。
白浪哑然失笑,说道:“凌老弟,你想想看,如果你第一个猜想没办法证实,那我又为什么会去杀他们呢?”
“不对。白大哥,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能证明你就是蝎魔、能证明是你杀了那些人,你跟他们有没有仇怨并不是重点。”凌羽压抑地说,一点也没有以前推理时的气势。
“那你怎么证明呢?”白浪饶有兴趣地问道。
“首先,你用来杀人的凶器,可能是你用大鱼鈎改造而成的,也可能是特地打造。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用的剧毒。副镇长和熊老板被杀的时候有专家来检验过,那的确是蝎毒,但并非蝎魔的尾针才有蝎毒,蝎子有人工养殖,蝎毒可以用钱买来的。”
白浪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有道理。”
“不过你并不是单枪匹马——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想到。那就是,你还有一个同谋,那个人就是刘海燕。”
白浪脸色一凛,硬笑一下,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刘野蒙被杀那晚,我看到窗户外边那条粗大的蝎子尾巴,相信就是你做的,那大概是用一掉到水里就会腐烂融化的材料做成,但它肯定很重才对。
“你在房间里,用一条很长的钓鱼线绑着那个道具,然后你把道具从对着池塘的窗户垂下去,用钟摆一样的晃动,晃过刘野蒙那边的窗户后,把手拉过来一贴进墙壁,道具就会贴着墙晃回来,然后那头的钓鱼线就会卡在窗户上边的那个钉子上了。
“你把道具拉到一个合适的高度,刚好垂到窗户让人看见,但不让人看到线……接着你就把手上那头线从门底下延伸出去,通过走廊,然后为了避免拉的时候钓鱼线弹起来被发现,你就把线从楼梯拐角护栏的铁管后边绕过去。
“为了减少摩擦,你还涂了油——我去看过了,现在油渍还在——钓鱼线一直延伸到二楼的楼梯护栏拐角,然后在那里打个活结(图二)。
“你在林天家里住了几天,已经摸清楚刘野蒙的习惯了,他睡前都要喝茶,而他老婆就会去客厅里泡茶,就在那几分钟里,你敲开了刘野蒙的门,杀了他,然后尽快回到四楼的厕所里。
“听到林招弟的叫喊之后,你是第一个行动的,尽管我是第一个到达。
“你下楼后跑过来看,也假装呆住了,然后其它人也陆续赶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了,没人注意到你退到了绑活结的楼梯护栏边,我要冲过去窗户那边看个究竟的时候,你也拉开活结,然后扯着钓鱼线朝我跑来——
“我回忆的时候老觉得有个人朝我跑来两次,那个人就是你,但是第二次我只是眼角余光扫到你的身影而已,我认不出你来。
“你用跑的是因为钓鱼线受到的摩擦力很大,必须用跑的才能拉动,就在我要推窗的时候,你终于把钓鱼线拉动了,然后那个道具就被你迅速拉上去,它一脱离那个钉子就晃回去了,所以我探出头往上看也没看到。
“后来你当然是放手了,但道具并没马上掉下去,因为这时刘海燕在你房门口拉住了钓鱼线。
“她看到钓鱼线松弛了,马上用刀子一划,道具就拉着短的那一段线掉进了池塘里……我说了,那是用容易腐烂融化的东西做成,所以一掉进水里就无影无踪了,以后就算警察查起来也只能查到一截钓鱼线,那什么也说明不了。
“而还有一截钓鱼线,那都被刘海燕收起来了,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最后下来。”
凌羽说罢,长长吐了口气。
白浪点点头,含笑说道:“说得太详细也太逼真了,连我都觉得我真的那么干过似的,呵呵。”
凌羽续道:“……接着就是于仁杰的死。当时我离开住处之后,你就走了过去。你找于仁杰,大概是说镇长要他拿什么东西,然后他就拿钥匙开仓库的门去了,在他把门打开的时候,你从后边暗算了他。
“然后你就装着送早饭的人去敲麦子的门,用沾着的手帕把她弄晕,还把没能力反抗的小宝一起装到麻袋里,然后用手推车运到岸边,放到你床上,然后你把船开到了走私货的仓库那边。
“你费了一段时间,才把那边的守衞全都解决掉了,之后就把麦子和小宝放到仓库里,锁上门。
“你这样做是因为你看出了我在查案,你希望引开我的视线,好方便你和刘海燕谋杀林天。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哦!过头了,我说回于仁杰的死。他死后在地板上写了一个虫字,但没写完他就死了。这个你大概不知道,否则凭你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擦掉呢?
“虫不是你名字的一部分,但是——后来我知道,他是不敢写你名字,怕被你看到了擦掉,所以才想写个暗示。他不是要写虫,他是想写‘螳螂’……‘螳螂’指的就是你的船‘雷公马’,他知道这样的船是独一无二的!”
白浪咧嘴笑得更厉害,响亮地鼓掌,啧啧说道:“听起来这人好像越来越像是我杀的了。”
“你还故意给我留下地图。你断定我一定会去找麦子和小宝的,你大概怕我回头,还在半路靠岸等我,送我一程,反正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计划也结束了,是不是?”
凌羽眉头皱得愈发用力,只见两眼间竖着的皱褶一条条非常清晰。
“然后就是林天的死,那是你计划的句号。”
“哎,凌老弟,我不能不打断你一下,我都跟警察说过了,那时候我在家里吃饭。能证明我在家的人很多。
“你要是觉得我家人会包庇我什么的,当时我吃饭的时候还有几个人来拜访,还有人打电话来找我,能证明我当时在家吃饭的人太多了,多到你想象不到。”白浪的语气虽然有些调侃,但明显包含着冷嘲热讽。
“白大哥,我也跟你说过,林天是刘海燕杀的,而你当时也确实是在你家里吃饭。但这并不代表你不能跟她合谋杀死林天。我把我推测的整个过程说一下。
“那个惨叫声是关键中的关键,所有人一听到那声惨叫就会以为林天出事了,而凶手就在他面前,林高和我撞门进去后发现那里边是一个密室。
“我本来以为凶手在窗户杀人,可是窗户有防盗网,我又假设凶手是杀人后从门口走出去,然后按下门把的按钮关门制造出密室的样子,让人以为只有神出鬼没的‘蝎魔’才能那么杀人。
“可是,事实上在那声惨叫发出来之前,林天就已经死了!
“他们吃完饭后,林招弟、林高和程莫都上楼去了,老仆人去厨房收拾碗筷去了,而刘海燕就是趁这个机会把林天骗进书房,用残忍的手法把林天杀死,然后按下门把的按钮,关门出去,制造出密室……
“中毒而死的人,法医很难查出准确的死亡时间,而且她杀死林天后,下一次行动也没隔多久。
“天一黑,她又要行动了。她弄了个道具,然后走到书房的窗户外边,然后那声惨叫就出现了。你也知道,那惨叫当然不是她的声音,那种惨叫太逼真了,什么高明的演员都做不到,谁听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因为——那就是林木被你杀死时的惨叫声,你用录音机给录下来了!
“而刘海燕就是拿着录音机在那时又放了出来,之后她马上就跑到池塘那边,把录音机整个都丢进池塘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
“如果让警察潜水去找,肯定能找到那个录音机和里边的录音带,让警犭在窗户外边追踪刘海燕的气味,就能知道她确实是走到窗户,然后跑到池塘那边,又跑回到街道上。
“刘海燕之所以不承认林天是她所杀,那是因为如果她承认,那她就有很多东西解释不了,譬如那卷录音带是怎么来的。
“我是看到麦子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不清不楚才想到的。假设林天当时喉咙被扎穿,嘴裏有凶器卡着,他怎么可能叫出那样大的声音呢?”
白浪右手搔搔散乱的头发,叹息着说:“我服了你了,凌老弟,如果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人家说不定还真相信我就是蝎魔了。你说得相当精彩,只是啊,凌老弟,你觉得你把这些告诉警察,他们就能抓我?”说罢嘲弄一笑。
“白大哥,你觉得我没有证据会说以上那些话吗?”凌羽用反问的口气说道:“当然,你行凶的时候手脚非常干净利落,甚至你身上的蒜头气味,都是为了避免留下线索而故意弄出来的。
“你杀人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蒜头味,但你杀人之后就会立即把自己浑身都弄成蒜头味,下次杀人就洗澡,用香皂把蒜头的味道洗掉……
“你杀人之后,如果警察派警犭追查现场留下的气味,警犭肯定闻不出是你,因为蒜头的味道很刺鼻,会把自己身体的味道给掩盖过去。所以,就算我的小宝不感冒,那它也追踪不到你。”
“你还没说到最重要的一点。”白浪提醒道。
“证据是吧,坦白说,你在新寮岛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你是蝎魔的证据,至少我没发现有。”
“呵,那你不就是说了一箩筐废话吗?”白浪笑道。
凌羽嘴角渐渐浮现一丝稳操胜券的微笑,弯曲的幅度不大,但产生的效果非常强烈,白浪顿时安静了下来。
凌羽用手抹了一把汗水湿透的脸,从容说道:“没错。在岛上没有,在你身上更不可能有了,你回去之后一定把衣服鞋子杀人用的东西道具什么的都销毁了,连身体头发肯定也是洗了好几遍——只不过,有个东西你忘了换,也没洗。”
“什么?”白浪冷冰冰地问道,树林里顿时升腾起一股肃杀的气息。
“那唯一的证据就是你的‘雷公马’!这就要说到你杀林木了,你那天晚上把他约到渔场,然后忽然袭击他,但你开始只是用刀子划伤他的大腿。他拼命逃跑,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大腿受伤,根本逃不掉。
“但你是故意放他走,把他推上那条大肚船,然后你假装你没办法上船追他。他当然是开船走掉了,可是你又在后边开‘雷公马’追他。
“‘雷公马’不是快艇,但它起码比大肚船快,所以你肯定能追上林木,你只是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而已……
“林木知道很快就会被你追上,于是把船靠岸,下水、爬到沙滩上,然后他想躲进草丛里,这样你就找不到了,可惜他爬得太慢,还是被你从前头拦截了。
“你杀了他,还录了他的惨叫声,之后你用你的船把大肚船拖到远离海岸的地方,然后跳过去在船底下凿孔,再回到你船上……大肚船漏水,自然就沉了。
“然后你把你的船停在了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下船去尸体躺着的地方察看,看来你对林木是恨之入骨,之后你看够了、满意了,就穿过树林,回到镇上去。
“你不明白吗?林木因为大腿受伤在大肚船上流了很多血,你后来又跑到那上边把船弄沉,然后又回到了自己船上,你的鞋底一定沾到了林木的鲜血——
“当然,鞋子你后来肯定丢掉了,但是却沾到你自己的船上了。你的船是木头船,血能渗进木头里,洗不掉,到时候警察一化验,就能证明那是林木的血,你能解释这个吗?”
“哎,厉害!凌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哈哈……”白浪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但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也不能留你——抱歉!”说着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他忽然起步朝凌羽冲过来,右手挥起。
在五米的距离内,这一攻击具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凌羽无论是转身还是退后,都不可能逃脱,所以迫不得已只能正面迎敌。
凌羽站得笔挺,没看到白浪的行动似的,可是当白浪跨出第三步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凌羽从刚才起就一直垂着的右手从腰部掠过,往上一抬,就笔直地对准他。
白浪第三步落地的时候就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两眼翻滚的杀气顿时化作乌云。
因为,凌羽正用一把装了灭音器的手枪,指着他的脑袋。
凌羽此时才看清楚了白浪手上的武器,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但凌羽知道,那把匕首上八成涂着剧毒,只要中一刀就玩完了。
凌羽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不管是人还是禽兽,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会想先一步把敌人灭掉,所以他一大早就去把藏着的那把枪给取来防身。
“我还是斗不过你啊……名侦探凌羽……呵呵,其实很早我就从电视上见过你了。
“你在这裏出现让我感到非常不安,所以我才找机会把麦子和小宝给抓走,想扰乱你的视线……如果我的计划不成功,至少可以由你揭开镇长包庇走私犯的黑幕。”白浪右手轻轻一甩,那把匕首就飞到了一边。
“不过凌羽,你永远不会明白,当亲兄弟都被人杀死的那种痛苦,而且是好几次那样的痛苦!在我眼里,死在我手上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都该死,我知道在法律上我有罪,但事实上所有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觉得我杀他们有什么不对的。”
凌羽忽然感到一阵心酸,道:“白大哥,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们走私犯罪的事情,为什么不……”
“报警没用的,他们走私也不是死罪,只要用钱就能请大律师,还能减刑,我觉得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一个个将他们杀死!
“死了就算早日解脱了,没死的肯定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他们一定后悔这辈子当了坏人……但他们只能等下辈子投胎再重新做人了!”白浪说罢就仰天大笑,震得树叶都快要落下来。
“白大哥。”凌羽红着眼说道:“你跟我走吧。”
“去哪里?自首?”白浪用力摇头,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不可能的!我死也不去自首,因为我根本没罪!”随后他左掌握住了右拳,鲜血流下。
“白大哥!你……”凌羽朝前走了一步。
照情形看来,白浪是用毒针自杀,现在抢救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白浪瘫坐在地上,朝凌羽招手,那只手的前臂已经全黑了。
“凌老弟,你过来一下。”
凌羽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把枪插回腰际。他走了过去,在白浪面前蹲下,沙哑地说道:“白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办的?”
白浪左手撑地,右手伸进了上衣口袋里,掏了一下,取出一条银色的项链,上边系着一只螳螂图案的坠子。
“这个送给你……我一直都很喜欢螳螂这种昆虫的,因为它代表正义,只可惜我却变成了代表邪恶的蝎子——”说着猛地低头,呕吐出黄色的液体,继而又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凌羽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螳螂是蝎子的克星……所以今天我栽在你的手里我也认命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罪恶太多太多,所以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揭发出来,希望你以后……继续维护属于你的‘正义’……”
还没说完,他双肩忽然剧烈抽搐起来,然后头一歪,眼睛便闭上了。
永远地闭上了。
凌羽望着白浪的尸体,咬着牙不做声,双手颤抖着把那条项链拉开,然后动作笨拙地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捏着坠子朝前拉起,滚烫的眼泪落到了螳螂图案上,泪珠飞溅,他忽然一把将坠子握在手心裏,感受到白浪最后的期望所凝聚在里边的热度。
其实……邪恶和正义,谁又能说得清呢?
大海还在反覆沉吟,彷佛是呜咽的声音。
一只螳螂从树上飞落到地面,它停下来用触须清洁了一下两条长长的前臂,然后又展翅飞走了……
——《神秘研究社新寮镇蝎魔》完
外篇古墓木屐杀
火焰越来越小了,午夜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进来。
最后的火花也就熄灭了。
惨淡的光线中,影影绰绰地闪动着“幽灵”的身影……
树梢上,一只松鼠翘起尾巴,竖起耳朵,定定站了几秒,然后蹦跳着钻进了树洞里。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色吊带短衣和红色热裤、身材火辣的长发少女,追着一个身材修长、穿黑色大衣的男生,从林子的一头跑了过来。
“死凌羽,快把我的帽子还给我!”
“接着!”
凌羽把那个帽子丢给了少女后边的一个戴着蓝色眼镜的男生。
少女回头一手插腰一手伸平,拦住了那个眼镜男生:“布朗,快给我!”
“凌羽,小学生才会用这种方式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布朗调侃地说着,把帽子物归原主。
“我喜欢她?布朗,你最近开始学说冷笑话了吗?”凌羽笑着搂住自己的肩头:“效果不错,好冷……”
“哼,凌羽,你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女孩子,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男生,你回家慢慢哭去吧!”火舞忿忿地说着把帽子戴好,然后问走上来的一个穿着黄色长裙的瘦弱女生:“枫叶,怎么样,我的头发乱了没有?帽子戴得正吗?”
枫叶动手给火舞弄了一下,说:“可以了,你的帽子和衣服搭配得可真好。”
“是啊,火舞的性格跟在网络上的完全一样呢,都是那么热情。”枫叶旁边的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少女微笑着说。
“不过我可没想到薇薇会是一个粉红美少女。”火舞也回应道:“薇薇在网上可是很娇柔的!”
“在网上因为我对侦探很外行,所以一般只是跟帖,很少发起讨论。今天第一次见到大家,心裏很……很……”薇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感动是吧?”那个穿着红色短裙的女生插|进来一句:“我见到凌羽的时候也很感动,都快哭出来了。”
“凤尾,你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一个梳着长长麻花辫、穿着白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的女生轻笑道。
“水镜,我记得见到凌羽第一面的时候,当时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哦,是不是?”凤尾用质问的口吻低声说。
“我……”
水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们真没眼光,我还是觉得布朗比较帅……”火舞站到了布朗身边。
“可是我觉得还是凌羽比较有型!”凤尾打断道。
“大家不要吵了好吗?凌羽哥哥跟布朗哥哥,还有大家都是好朋友嘛,为什么一定非要比来比去呢!”年纪最小但双腿很长的小女生麦子说。
“对啊,在论坛里你们还没拿他们比够啊?”走在最后的那个个子很高的长发男生,背着一大堆东西,累得满头大汗。
“虫子,这裏没有你说话的分。”凤尾不客气地说。
“上天真不公平,我明明也是个帅哥啊……”虫子怨天尤人地说:“为什么我老是被人无视……好想哭……”
“呵,帅哥也分层次的。”凤尾挖苦地说。
虫子受到了打击,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凌羽、布朗、火舞、水镜、夜雨、尾凤、枫叶、麦子、薇薇、虫子……一行十人,都是在一个叫“神秘研究社”的论坛认识的网友,趁着暑假,凌羽提议一起出来旅游,其它人都同意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喜悦的背后,死亡的黑影正在一步步朝他们走近……
树林深处有一座墓碑,很大,陵墓结构,占地起码有二十平方米。
墓碑附近杂草丛生,荆棘蔓延,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来祭拜过了。
凌羽好奇,上前观看,灰色的墓碑上碑文已经模糊,但表层却用石头写了一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