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颇为好奇,不少人暗暗打量季寒川,想知道他一个十八岁少年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身手。季寒川在这样目光下,含蓄解释:“生活所迫。邵佑也教了我一点东西。”这话,前半句可以激起很多联想,后半句则是季寒川根据邵佑手上茧子的推断。听了他的话,警员们脸上露出点了然:首富锻炼儿子,当然会请最好的老师。难怪这一套技巧能流传出去。寒暄结束,进入正题。季寒川独自一人走进审讯室里,深呼吸,打开王阿姨的手机。游戏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因担心“陈老师”会通过网络讯号、电话信号传播,所以季寒川除了剪辑视频意外,没敢拿这部手机做别的。直到刚刚,才借了一下女警的电话,打给陈莉莉。陈莉莉接通,起先还有点紧张,问季寒川难道又出了什么状况。季寒川说:“应该没事了。但那天我把你爸爸装进阿姨手机里,可能得处理一下。你给我个银行账户吧,我把手机钱打给你。”打钱的事儿,季寒川是真心的。虽然陈莉莉显然是正方受害者,但以第一局经验来看,还是不要和npc有太多财产纠葛为妙。陈莉莉起先推辞。她和妈妈这两天心理阴影,不敢回家,还是住酒店。季寒川打电话之前,两人已经在商量,要不要陈莉莉请一下年假,去隔壁市的亲戚家住几天。至于手机,陈莉莉知道,妈妈的手机已经用了很多年,原本就该换。季寒川帮忙解决麻烦,自家不说给报酬,起码不能反过来要钱。但季寒川很坚持,最后说:“陈小姐,我也没有和你客气。只是我们这一行,有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陈莉莉听着他的口气,领悟到:可能不拿钱,才是给季寒川添麻烦。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己的银行账号给出去,说:“那部手机真的很旧了,你给三百块就好。”季寒川答应。他没有身份证、银行卡,但身上还揣着一千多块现金。这会儿请警察帮忙,给陈莉莉转账,季寒川再把现金给对方。了结这件事后,他在审讯室中,手指点上视频播放。在季寒川点下去的瞬间,审讯室的灯倏忽暗下去。季寒川抬了抬眼皮,有点无聊:失策了。光想着警局的灯好用,够亮,照不出多少影子。但这会儿看,“陈老师”还能干扰电路。他见到一团黑色从王阿姨手机上流下来,仿若粘稠墨水。之前老人机上的那小段视频被平均分在20张sd卡上,王阿姨这边的却没有动。甚至于,这段在小区门口录制的视频中,关着的才是“陈老师”主体。季寒川说:“外面有七八台相机对着你。要么我们聊聊,要么把你切成七八分。”黑影凝固。季寒川道:“哦,七八分可能不够。我还剩一千来块,购买一百张sd卡……不过赚钱也挺简单的,就是剪视频有点麻烦。”他垂眼,冷漠地、高高在上地,问:“陈老师,要和我聊聊吗?”那团黑影在这一刻完全落在地上,又从地面拔起,有了人类外形。季寒川心知肚明,自己有点托大了。但也只有在这一局中,自己才有托大的机会。他相信,邵佑在看着自己。哪怕自己并不在老校区内。在判断过现状、对“陈老师”的能力有一定了解,做出一定布置后,季寒川放在当下局面上的最后一颗筹码,是“信任”。他不记得自己和邵佑是怎么开始、因为什么而萌发感情。但季寒川知道,哪怕忘掉一切,自己依然爱邵佑、相信邵佑。是相信邵佑的力量,也是相信邵佑不会辜负。他看不到。可此时此刻,老校区内,视线从教导主任、物理老师那边离开后,邵佑轻轻笑了下。听到他的笑声,宿舍里的其他男生一个哆嗦。张涛嘀嘀咕咕:“完了完了,终于疯了。”邵佑瞥他一眼,闭眼。在这些npc看来,他又睡着了。可邵佑到了很高的地方,他身体升到宿舍楼上,天空上,飞鸟与云层之上。有无形的东西笼罩着这片校园,那那层东西不能阻止邵佑。他离开老校区了。在档案室内,邵佑随意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子,抬眼望向一边的照片。照片上,孙校长面容阴冷,看着眼前少年。邵佑嗤笑一声,孙校长的面孔就开始发白,在相框里微微颤抖。下一瞬,邵佑消失在这间房间里。他出现在审讯室中,季寒川身后。季寒川只觉得从某一刻开始,房间里的光线倏忽稳定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腰杆挺直,看陈老师在自己面前慢慢显出人形。他还是之前在陈莉莉家见到的样子,鸠形鹄面,站在那里,身体似乎比之前模糊一些。季寒川琢磨:不奇怪,毕竟还是有一部分被削了。他眼神往旁边一晃,看向那个单面玻璃。现代科技挡住了季寒川的目力,但他其实仍然能听到玻璃后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惊异到慌乱,最终定格。似乎是有什么人走进来,稳定军心。而在陈老师眼中,“祂”含笑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时候,仿佛全身力气都要被抽干了。可在看着那个不同的人时,“祂”身上气势陡然一松,成了很纯粹的温柔。陈老师身体颤栗。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十年前被迫被孙校长背黑锅,到现在也没有蜘蛛的胆子,妄图反抗“祂”。他只是……在某个空隙之中,想要回到家里,感受一下自己错过十年的生活。虽然蜘蛛觉得“祂”不足以服众,孙校长更是深恨“祂”的高压统治。但陈老师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们圆满完成着“游戏”交代下来的任务,“祂”的力量一直在稳固拔升,甚至可以季寒川打量陈老师片刻,见他的肩膀一点点缩下来。他想一想,先友好地问:“你到底打算把陈小姐和王女士怎么样。”陈老师看他,说:“那是我老婆、我女儿。”这话一出,单向玻璃外的声音又嘈杂起来。季寒川皱眉,也没见他拿了什么,总之一小团东西从他指尖弹出,碰到单向玻璃上。他言简意赅,说:“大家安静一下。”玻璃外,警察们一愣。还是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但比之前低了很多。季寒川听到:“他能听见”“他是唯一一个从学校出来的人!”“他应该也有问题……”季寒川不介意这些。他看着陈老师,指出:“陈小姐要被你吓死了。”陈老师低低地笑,说:“总要死的。”季寒川:“下一个问题。”他问,“你记得前六次吗?”单面玻璃外,警员们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陈老师抬眼,看着季寒川。他不知想到什么,说:“记得。”季寒川由衷感慨:“哦,那你还真是个小喽啰。”否则自己在此之前怎么对陈老师一点印象都没有。陈老师:“……”季寒川:“前六次,你都和现在一样?”陈老师艰难地点头。季寒川:“像你一样的人,还有多少?”陈老师迟疑,季寒川就道:“我之前看新闻,当时一起被判刑的人还有五个。一共六个?”这是他从报道,即游戏给出线索中推断出的答案,此刻在陈老师面前提出,符合游戏逻辑,陈老师没受到“规则”惩罚,就能吞吞吐吐回答:“是。”而在这一声“是”里,季寒川得到两个答案。字面上是一重,另一重则在于:如果玩家从游戏中获得线索、推断答案后,游戏生物不会被“惩罚”,那为什么之前邵佑会出问题?除非自己的信息来源本身就有问题。那块巧克力,或许是邵佑季寒川深呼吸,又问:“你们会同化死者吗?”陈老师:“……是。”季寒川看着他。他想到“棋盘上的米粒”。最初,只有这六个人潜入城市。可当第一批普通npc看到他们、被杀死,海城中就又多出六个黑影。这样往复,到现在,第六天了。随着基数增大,一天内死掉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季寒川最后问:“为什么是十天呢?”作者有话要说:棋盘上的米粒:第一格里放一个,第二格里放两个……“然而,国王最终发现,按照与老人的约定,全印度的麦子竟然连棋盘一小半格子数目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