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虽闭着眼睛,但仍然能感知到光线。话音落下的瞬间,季寒川鲜明发觉,屋内光线瞬间黯淡。被觊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眼皮颤动。之前卡片告知他的规则里,这会儿应该满脸虔诚、心无旁骛。季寒川说了第二句。“我信仰血腥玛丽。”同时心想:原来这鬼已经被本土化了吗?不然为什么不用英文说?这个念头一起,季寒川听到一丝微弱的、有东西碎裂的声音。所以季寒川开始发愁:是不是还得给人赔镜子啊?话说回来,刚刚在屋里看的时候,好像的确在床头看到一张价目表。先前只是一眼扫过,没有细看其中内容。可仔细想来,屋里又没有什么额外提供的消费品。所以说到价目表,应该就是对屋里所有东西的赔偿价格。季寒川心里吐槽:所有东西都破破烂烂的,难道是打算靠赔偿来装修?啧,这不是碰瓷嘛。他心思实在杂乱。不知是否因为这个,血腥玛丽游戏的作用受到影响。在季寒川彻底走神之后,镜子碎裂的动静似乎放缓。季寒川觉得,这样下去,别说顺利完成了,恐怕自己接下来还得多说几遍。所以他收敛一些,正经说道:“我信仰血腥玛丽。”到这时候,他周身彻底暗下来,连烛火都“嗤”一声熄灭。镜子随裂开的声音越来越大。鹿先生与鹿太太见到镜子上溢出的血液,还有里面那股浓郁怨气,严阵以待。同时,季寒川抬起手,去摸旁边的门把手手上一空。他微微怔愣。不止右手边。这一刻,季寒川周边的空间似乎被无限扩宽。在他感受中,自己像是走入了一片黑暗孤岛,在上面寂寞静站。一片孤立之中,唯有眼前的那面镜子真实存在。“咔嚓。”“咔嚓”“咔嚓!”镜子碎裂的速度开始加快!一股阴风袭向季寒川。季寒川不信邪。身体向右边歪去,避开这一击。但他的脚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定格在方才那块地面。眼下这一切,大概率只是一种迷惑措施。只要自己脚下不动,那事实上,门把手一定就在右手边。可如果他动了呢?季寒川没有忘。自己眼前,是一面镜子。换言之,镜子后面,还有一个空旷世界。脚步稍微一晃,可能就踏了进去。到那时候,才是真找不到方向。先前的阴风似乎只是一个试探。一击不中,就消散在季寒川身后。季寒川叫了声:“鹿哥?”周身阒静黑暗。季寒川清晰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柔软的东西,落在自己眼睛上。像是一只女人的手。尖锐的指甲微微下按,想挖出季寒川的眼睛。季寒川抱怨:“怎么这么凶,上来就来这套……”他手摸到口袋里,那里还有刚刚点蜡烛时的打火机。虽然眼下,洗手台不知去向,蜡烛也没了踪迹。但打火机还在。季寒川身体向下一折。那只冰凉的手坚持不懈,从镜子里拉出一道长长手臂,像是一条白皙柔软的蛇,上面带着鲜血纹路,还是要去按季寒川的眼睛。而同一时间,季寒川身侧是铺天盖地的镜子。这无数镜面将季寒川包裹其中,层层相扣,只留他脚下一片空地。而季寒川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身体一部分短暂进入一面镜子里。他喃喃说:“怎么觉得手变多了?”他掏出打火机。下一秒,火苗亮起,在空中微微晃动。同时,无数点火苗出现在镜面中,相互映照。某个镜子前,鹿太太拉住鹿先生:“老公,你看!是韩川吧?”鹿先生微微愕然,点头。事实上,在季寒川说出第三句“我信仰血腥玛丽”之后,鹿先生与鹿太太就发觉,自己迷失了位置。他们想帮忙,但是他们找不到韩川所在!当下,火苗出现,像是给他们指出一点明灯。问题在于,因为镜面重重反射,火苗也成百上千地出现在镜子里。他们依然找不到韩川所在。可至少,算是一个方向。在鹿先生与鹿太太面前的镜子里,韩川周身已经缠满了女人白皙手臂。他的眼睛上按着一只纤纤细手,要残忍地直接挖下韩川的眼睛。有了火苗照耀,鹿先生和鹿太太也能看出,季寒川的面孔、口型……“他在说什么?”鹿太太仔细辨别。“往左边走……左边?”韩川竟然在给他们指路!他怎么能分出两边方位?!虽然已经不是活人,早已变鬼,但这个发现,还是让鹿先生与鹿太太有种心跳加速之感。最恐怖的是,在韩川的指印下,他们竟然真的看到了与一只手搏斗的韩川。他身形矫健,灵活地躲避那只穷追不舍的手。只要身体不没入周边镜子当中,就不会有其他手出现、一起攻击。这个发现,让季寒川迅速摸索出自己的“安全地点”究竟是什么规模。而在离开其他镜面中的手后,余下的那只手攻击方式就尤为单薄,不足为虑。鹿先生和鹿太太心情有点复杂。他们其实面对过类似的场景。只是在那些场景中,倒是有玩家能撑到现在,可往往也颇为凄惨。一般情况下,他们最好的结果,是损失一双眼睛,然后在血腥玛丽享受余韵的空档里摸索到房门出口、离开。如果走这种路子,血腥玛丽虽然没有完成狩猎,但玩家也不能把她搜集到卡片图鉴之中。当然,在本场游戏里,掉一双眼睛,不算走到绝路。当下,玩家们尚未开始互通有无,所以季寒川暂时不知道,已经有人抽出优秀级别的道具。一卷绷带抽取后绑定。品质:优秀。使用:在伤处缠绕绷带,24小时后恢复伤情。剩余时间:一次性道具。备注:伤情恢复情况视严重程度决定。如果玩家眼球被挖掉,在用这卷绷带在眼睛上缠绕一天后,他会重新长出眼球,只是视力大幅度下降,往往需要额外搭配一副眼镜。如果想要进一步恢复,则需要抽取到更高级别的道具。话说回来,在游戏中,近视原本就是一个缺陷。多一副眼镜,哪怕用隐形,也会给玩家带来很大不便。第一局游戏之中,老弱病残、近视者、包括生理期的女性,十有八九已经被淘汰了。哪怕没有折戟在第一轮,也往往熬不过前三十轮。到季寒川当下所在的层级,周边玩家别的不说,至少都是年轻力壮,年龄层在二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在基本体力条件达成之后,才是体能不够,脑子来补。此刻,季寒川:“来了?来帮忙。”鹿先生和鹿太太冲上来,制住那只从镜子里出来的手。季寒川到这会儿,终于睁眼。在他眼前,除了鹿先生鹿太太、血腥玛丽之外,还有宁宁。刚刚正是宁宁找到了迷失在镜面中的鹿先生鹿太太,再告知季寒川方位。他朝女儿笑了下,说:“辛苦了。”宁宁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季寒川拿出血腥玛丽卡片。挑战完成进度:血腥玛丽图鉴搜集01。在“血腥玛丽”四个字后面,一道虚影若隐若现。而在鹿先生鹿太太抓住那只手臂之后,季寒川隐隐能在破碎的镜面中看到一张鲜血淋漓、披头散发的面孔。血液不住从他眼前镜面上滑落,周围的镜子一面面消失,原先的浴室重新出现。季寒川大致看了看,发觉所有东西的方位正确,确保自己确实回到原点。血腥玛丽发觉了自己的失败,开始挣扎。随着她的挣扎,碎掉的镜片一块块落在洗手台上、地面上。季寒川琢磨着,如果旅馆老板觉得这是一个杀人分尸现场,要报警,自己可能无话可说……他简单地对鹿先生鹿太太道:“要不要先加顿餐?”鹿先生和鹿太太惊讶:刚刚季寒川还说,觉得血腥玛丽有用。不过要加餐,他们也不会拒绝。血腥玛丽是很特殊的鬼,如果真能吃掉,对他们两人也有补足作用。到后期,被收服到卡片中的鬼愈厉害,才愈有机会在玩家手中活下去。随着鹿先生、鹿太太开始进食血腥玛丽,镜面里传来幽幽的呜咽声。那声音像是无数个惨死的少女汇合在一起,如泣如诉。季寒川说:“不想死的话,一起来打工?”鹿先生鹿太太闻言,露出一点遗憾。……果然,这才是玩家该做的事。但既然血腥玛丽还没有点头,他们就抓紧时间,继续吸取对方的力量补足自身。血腥玛丽愈发慌乱。终于,镜面碎裂的动静停下,季寒川手中卡片一闪,原本的数字成了11。鹿先生和鹿太太遗憾地放开手。季寒川手指在新抽到的卡片上敲了敲,说:“不要装死。”不对,本来就是鬼了,“不要装不在,把镜子恢复好,浴室里的血打扫干净。”否则自己被抓进看守所,还怎么继续接下来的桌游?这么一想,季寒川心情有点微妙。对啊,如果是其他玩家进了看守所,场面会怎么样?随着他的话,先前那种低低的压抑哭声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一瞬。接着,原本掉落的镜子碎片一点点浮上空中,重新贴在墙壁上,血流则变成一颗颗小血珠,没入血腥玛丽卡片。季寒川手指在上面轻轻摸过,对新加入的成员说:“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作者有话要说:看评论忽然意识到……每天不定时的捉虫是不是会让小天使比较困扰啊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