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暴雨如注。滂沱大雨倾泻而下,贾永萱脸色惨白,被岑鸿从地上拉起。她浑身发抖,腿软脚软,整个人都心神恍惚,牙齿“咯咯”作响,脑海里不断回闪着刚刚那一幕。岑鸿抱住女友,头顶一把伞,是季寒川友情帮打。只是雨大风大,“呼”一声风,季寒川瞬间被淋得浑身是水。他嘀嘀咕咕:“我觉得这样下去打伞作用不大啊。”冯兴贤没说话,幽黑的眼珠盯着眼前那对情侣。岑鸿磕磕巴巴,问:“萱萱,你、你是看到什么了?”贾永萱抬眼看他。路灯的光离他们有些远,贾永萱的脸有一半藏在阴影之中。她眼珠缓缓滚动,像是终于能回过神来,可身体还在颤栗。贾永萱没有回答男友的问题。她反手拉着男友,“走,快走!!!”岑鸿愣在原处。女人嗓音尖锐,从起先的正常音量,越抬越高,最后几乎成了哭喊:“走啊,快走!!车里有、有……”越往后说,声音越轻。眼睛不知何时瞪圆,黑白分明。岑鸿已经快洗脑自己忘掉刚刚开车时“撞鬼”的事儿,可此刻看着女友的样子,他的恐惧卷土重来。一时也说不清,这会儿到底是在怕周边环境、女友看到的东西,还是干脆在怕贾永萱。贾永萱头发湿淋淋的,长发凌乱贴在脸颊上,加上煞白脸色,简直像是个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他咬咬牙,看了眼旁边两个同事。自己与女友抱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可这两个同事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岑鸿心头一跳。他勉强对贾永萱说:“好,走,咱们走。萱萱,你到底……”贾永萱不等他说完。她直接拉着岑鸿,就要往前走去。岑鸿去握女友手腕:“萱萱!你不会还想去青城吧?”他明显感觉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女友整个人一个哆嗦。她慢慢地、近乎是僵硬地转头看岑鸿。脸颊苍白,语气很轻,几乎在飘,说:“车里有鬼啊。”话音入耳,岑鸿头皮一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儿窜上天灵盖,整个脊椎骨都麻了。他脸变得和女友一样僵硬,还是磕磕绊绊地,说:“萱萱,你在说什么呢,怎么会有”贾永萱再度崩溃:“有鬼!有鬼啊!有两个没有头的、没有头的东西,坐在前面座上!岑鸿,你说为什么今晚这条路咱们开不出去?这都开了多久了!下高速前在服务区,咱们算过的啊?晚上七点就能到青城了!可现在呢,你看周围”她手指指向旁边幽暗田野。“这像是到了青城的样子吗?!”岑鸿被她的样子骇到,不由自主地松开女友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心跳如鼓,全身血液都像是在这一刻冲到脸颊上,耳鸣“嗡嗡”。贾永萱死死盯着他,岑鸿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有一刻疑心:这真的是萱萱吗?可下一瞬,贾永萱蓦然蹲下来,抱着腿开始哭。她的哭声混合着雨声,砸在在场三人的鼓膜上。季寒川:“……”剧情发展完了吗?冯兴贤:“……”是不是可以插话了?冯兴贤嗓音还是干巴巴地,说:“岑鸿、贾永萱,你们这是……”贾永萱肩膀不住地抖。岑鸿疑神疑鬼,一会儿觉得这两个同事是不是镇定过头,一会儿又想,他们毕竟什么也没有看见。这让岑鸿心情十分糟糕,又想起之前那个关于恐怖片的比喻。自己和女友就是一开始发觉有鬼的主角,也可能是炮灰,而季寒川和冯兴贤就是死活不信有鬼的莽撞担当。因女友的话,他心里也开始发毛,不敢在此处久待。“那、那咱们走吧?”岑鸿说,“先从这儿离开……”他第二次把贾永萱拉起来。贾永萱哭得花容失色,她这样子,倒是让岑鸿有了点真实感,觉得这的确是自己女友。两人默契地忘掉刚才的争吵,不再提“分手”。贾永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往车子所在方向走,一定要继续向前。岑鸿有点为难。他没看到车上的东西,打心底里想回旅馆。按照韩川刚刚说的,温暖的房间,还有热水,能安心睡一觉。可因为贾永萱刚刚的表现,真让他迈步往东,他还是有点迟疑。季寒川和冯兴贤相互使眼色。冯兴贤眼神:你现在想做什么?季寒川无辜:想赶紧过完今晚啊。冯兴贤皱眉:我是问你往哪走?季寒川无声地指了指西方,也就是车子原本行进的方向。冯兴贤眉头更紧了,低声问:“为什么?你怕车上的东西?”季寒川说:“这里没有出现问题。”冯兴贤一愣。季寒川说:“我怀疑,不管走哪边,咱们都会回到旅馆。”冯兴贤眼皮一跳。季寒川说:“既然这样,没必要添麻烦吧?”说着,他摊了下手。显然,他眼里的麻烦,就在于两个npc的心情、感受。贾永萱不愿意回车边,岑鸿就是个墙头草,风多吹吹,他就要倒。“也行。”冯兴贤考虑了下,赞同季寒川的观点。因方才的立场,这会儿由冯兴贤上前劝岑鸿,“岑鸿、贾永萱,你们两个……唉,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提两人“撞鬼”,而是避重就轻,“咱们这就走吧。雨这么大,车也没油了,怪冷的。”如果往回,三十分钟的车程,约莫要走三个小时。这会儿是晚上八点多、接近九点。如果季寒川的猜想不错,那他们大概会在十二点左右看到旅馆。几人上路,鞋子很快被水浸透了,脚踩在地上,都能听到“嘎吱”的水声。一路沉默。水打湿了衣服,伞彻底失去用处,风带走身上热量。季寒川有点怀念上场游戏里的道具“暖宝贴”。他和冯兴贤还能忍受,贾永萱却走着走着,腿脚僵硬,脚痛得要命,完全是凭借一股毅力前行。岑鸿的情况比女友稍好些,但也紧紧抿着嘴吧,力求最大程度节约体能。说话这种浪费精力的事,万万不能做。冯兴贤意味深长对季寒川道:“十二点能到的话,就是六个小时。”这意味着,旅馆已经过了最初的平静期,到达一个危险的临界点。“这个季节,这块儿一半是六点多天亮,大概就多十来分钟。”季寒川说,“天黑到是太早了,八点黑才对。不过现在下雨。”“不过也不一定是旅馆,”冯兴贤说,“可能咱们再走一阵儿,就又看到刚刚那车了。”季寒川轻轻笑了下,“嗯,都有可能。”他的笑传到冯兴贤耳朵里,冯兴贤当即一僵。他在心里暗骂:我怎么忘了这个人是……冯兴贤深呼吸。路灯绵延向远方,无穷无尽。这条笔直道路上,两侧都栽了树,树叶被雨水淋得“哗哗”作响。灯光像是一条长蛇,在视线尽头被吞没。不见星光、不见月色。前面那对情侣相互依偎,借用对方的体温取暖。走了太久路,连恐惧都一起麻木。两条腿都像是灌了铅,岑鸿和贾永萱不约而同觉得,哪怕这会儿让他们两个人直接睡在路上,风吹雨淋,他们没准儿都愿意。这样过了三个多小时,几人视线范围内出现一点灯光。岑鸿和贾永萱埋头走路,起先根本没有看到。还是季寒川先见到了。他微微眯起眼睛,雨水对他的目力形成了极大阻碍。水流从天而降,落在他眉头发梢,堪堪要流入眼睛里。因全身湿透,所以几人早就懒得打伞,觉得这样反倒还节约一点力气此刻的季寒川,步了贾永萱后尘,也成个落汤鸡。他说:“灯牌子一样。看不清字具体是什么,但也是三个堆一起的结构。”听了季寒川的话,冯兴贤也一起眯眼去看。他只能看出隐隐红光。冯兴贤暗忖:这至少说明他比我经过的场次要多一点。炸了季寒川一次的血字问题在过去三个小时内偃旗息鼓,没再出现。一直到旅馆清晰出现、两个npc也看在眼中后,第五个问题终于姗姗来迟。q5:是否再度进入旅馆?季寒川瞄了眼一成不变的a、b两个选项。他说:“希望这是最后一个咱们一起选的问题。”冯兴贤沉默片刻,说:“我也希望。我选a。”刚刚那安全的三个小时,很像是寂静而无声的诱饵。如果玩家们以为走在路上就是“生路”,那可能很快就要被吞噬殆尽。至于是否要赌其中可能性,作为“保守流”,冯兴贤很自然地选择了“否”。旅馆里人很多,看起来各司其职。这意味着,进去之后,玩家们会面临很多新的选择。季寒川说:“好巧,我也选a。”接下来,就是两个npc的问题。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旅馆,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不知是因为怕,还是因为冷,到旅馆门口停下时,岑鸿和贾永萱的表情如出一辙。他们木然地看着旅馆,说不上心情如何。长达三小时的雨中赶路,让岑鸿和贾永萱身心俱疲,精神消耗到了极点。哪怕明知进入眼前旅馆是饮鸩止渴,他们也愿意。作者有话要说:x年x月x日我做噩梦了。这话其实挺可笑的,哪天不是噩梦?可昨晚梦里,我听到一个声音,说这一切只是个开始。准确地说,那并不是声音,而是“意识”。好像很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我梦里。我睡不着了,怕吵醒寒川,就想去外面坐一会儿。可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寒川。他好乖,睡在我旁边。我想看他一会儿。可看着看着,就到天亮了。想做点什么,又不想吵醒他睡觉。两个人不安心,不如只让我一个人不安心。看着他就很高兴。寒川现在正在做早饭。他不擅长这个。我们都不擅长这个,两个人在一起,凑合着能吃就行。日子这么糟,好像没必要谈生活质量。突然觉得,如果我没有遇到寒川,这会儿会是什么样。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吧。寒川的笔迹原来你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原”字的第一笔比其他比划看起来都要重,钢笔墨水溢出一点,像是笔在本子上放了很久才终于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