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第四个夜(1 / 1)

神佑 江色暮 1697 字 2023-01-16

回古堡的路上,管家提出,虽然天要黑了,不过季寒川仍然可以去餐厅吃一顿晚饭。季寒川含笑婉拒,说自己刚刚经历了一番思绪起伏,还是想静一静。管家盯着他,端详季寒川的表情。季寒川坦然回事过去,想:我只说“静一静”,可没说不吃东西。所以待会儿,我把熏兔子拿出来,应该也不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对我大惊小怪。管家没有为难季寒川。这是季寒川进入本场游戏的第三天整,七十二小时,种种危机,仍然掩盖在平和的庄园生活之下。等回到房间,季寒川一边用熏兔肉填饱肚子,一边重新梳理当前线索。已知:古堡的主人之中,莫尔顿先生是个喜好以人类为猎物的狩猎爱好者。而欧文的话,为他的狩猎爱好提供了依据。他杀死那些来自各处的年轻男人,基本可以被断定,是为完成复活仪式。其中,“目的”算是很次要的信息,所以季寒川不觉得自己遭遇了另一个谎言。但具体的“仪式对象”,还需斟酌。而莫尔顿夫人,目前所有信息来源,包括那个羊皮卷轴,都在强调她温柔、与人为善。在想到她时,季寒川撕下一块兔肉,缓慢咀嚼。如果说那些欧文和管家迫不及待透露出的,属于“初级线索”,需要判断真假。而自己经历一定危险,摸索、寻找到的,是“中级线索”,后者的可信度一定大于前者,但仍旧有“游戏”挖坑的可能。季寒川有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自己应该还会碰到其他和莫尔顿夫人有关的事情。可能是其他可以显示出夫人意志的物品,譬如一封信、一段缺失的日记,甚至由超自然现象呈现出的图景,或者简单些,是来自女佣们的口述。这些,会让他更完整地认知到莫尔顿夫人。最复杂的是欧文,已知的三种人格,因为展露得太容易,所以季寒川反倒要考虑“全黑”的可能性。再有,管家。仔细思索之后,季寒川认为,管家的“阶级”,要在欧文之下。女佣们、其他角色npc……季寒川想着想着,忽而收住。信息太过冗杂,是否也是一种“陷阱”?他考虑了太多方向,对于每个角色,都要从好、坏、中立许多种角度考虑,再一一决定自己应该以什么方式面对。另外,还有具体如何判断。这些事情,占据了季寒川过多精力,他甚至有些时候没有去考虑更本质的问题。要怎么活过第七天?至于像以往那样,找到一个可以沟通、能够成长为“祂”,并且愿意接受邵佑那种玩法的游戏生物,反倒成了次要的事。只有季寒川一个玩家,显然不能为这个可能存在的游戏生物提供足够的“养料”。所以一定要说的话,不如从源头尝试策反。这又有前提:能让季寒川在第七天也活下来的东西,兴许会对“祂”造成一定的伤害。宁宁和邵佑要插手、暴力威胁,也可以从中着手。云层更厚重了,遮住月亮,一点星光都见不到。季寒川沉吟良久、良久。他在两件事上画了圈。一,找到打开地牢通道的郁金香雕塑。这个可以明天开始做。另外,明天干脆尝试一下,让小胖子带他去三楼卧室上课。二,在莫尔顿先生的房间,寻找线索。季寒川为后者找了一个堪称“草率”的理由:他自言自语:“昨天,我想要拿回自己的本子,却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当时太慌乱,可能碰到什么东西,却没有留意到。今天,我想要再去看看,确保自己的确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哦,这个听起来不错。”正因为整体构想不够精巧,反倒有了些奇妙的可信度。他和昨天一样,摸索着上楼。临走前,季寒川犹豫一下,把花冠放在桌上,以防有意外来客。他想一想,还在上面压了一张写了一半的“日记”。内容照旧是编的,照应下午对管家说的话。他写,来了欧罗巴之后,见了许多风土人情上的不同。在自己的家乡,那片在此地人看来神秘、充满浪漫气息的东方大陆,一年之中,会有几个特定节日,给年轻男女相交。这些年轻男女会一起去桃花林,一起去江河边。他们赏花、踏青、和歌,最后心慕彼此的人订下约定。他写,自己当时,曾经编了一个花环,但是没有机会送给心慕对象。又写,自己原先想要抛却过去一切,有崭新人生。但是今天之后,才发觉,其实过往生活还是在自己骨子里刻下深深印记,不能真的做到忘却。羽毛笔蘸墨水,写得很快。季寒川尽量用了简单的词汇,甚至专门找宁宁确定了下,都在中考要求的1500个词中他看着,琢磨,看过圣经的人,应该差不多能看懂。如果实在不行,也别无他法,只当媚眼抛给瞎子看。写完之后,他叹口气,露出一点刻意的伤感。等酝酿好感情,才把自己暴露在黑暗之中、那副巨大油画的“注视”之下。季寒川深呼吸,想:昨天一无所知,感觉还好。今天再来,就有点紧张了。思绪在前一半时,他还算认真。但等往后,想到“紧张”,他唇角飞快地勾起一下,又被压下。他默念:我是一个担心自己被辞退的家庭教师,路痴,夜盲,真是为难人啊。四周寂静。有了昨夜经验,这一回,季寒川驾轻就熟。他默念:郁金香、书房最好的结果是,莫尔顿先生会和自己夫人一样,留下一部分文稿。从他的角度,应该可以窥见这座庄园过往的全貌。到时候,也能不用由季寒川胡思乱想,而是直接指导,莫尔顿先生究竟是失去妻子一人,还是老婆孩子一起不在。季寒川考虑着这些,上楼。他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尽量走靠近窗户的地方。看似晕头晕脑,实则一直在估量方向。又想:话说回来,那个“客人”接连两天,都是从我房子离开。不走正门,算是抄近道?简直……简直像是,到了晚上,正门会落锁,困在里面的“他”没办法从容离去似的。季寒川踏上楼梯最后一层时,喉咙忽然一干。与昨夜不同,这一刻,他感知到了强烈的危险!他颈后的汗毛竖起,感官敏锐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周围明明还是一片安静,但季寒川听到了细碎的悉索声,不是来自窗外、花园,那未免太过遥远,而是就在他身边。“他”在这里!那个每天半夜到访的客人,今天并未离开古堡,而是守在其中,像是一根树桩,迎来了往上撞的兔子。季寒川垂眼,面不改色,继续往前。来都来了。现在在跑,不是显得自己很心虚吗。…………他手指在墙上摸索、找寻方向。与白天的从容自若不同,这一回,来自东方的家庭教师犹犹豫豫。外面的一点风,都会惊动他,让他往外看去,呆立半晌,然后才缩着脖子、收回视线天怜可见,这种程度的光线下,他几乎相当于眼盲,连立在眼前的东西,被“他”递过来、几乎贴在脸上的张牙舞爪的虫子,都没法看见。他大约是很困惑于自己所处方向,脸上也露出犹豫目光,手指在门的纹路上仔细确认。“他”看在眼里,近乎兴致缺缺,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浪费时间。等到终于“确认”了,韩川老师松一口气,还是为难。他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周遭响动一下子加大。那些不引人注意的、又切实存在的响动,让“他”都几乎要一个激灵。终于,韩川碰到了门锁。“他”回神,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每天小少爷下课、离开书房之后,管家先生都要将门锁好。但那个韩川先生似乎不觉得门上的锁是一种阻拦。他手指碰到锁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什么东西,在锁眼里一捅,就传来轻轻的“咔嚓”声,门锁打开。宁宁忍住,不给寒川爸爸播报。但她其实很想说:那个家伙,脸上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了!这让宁宁有种奇特的愉快感,像是和其他伙伴炫耀自己父亲非常、非常厉害的小孩儿。她唇角扯起一点弧度,紧接着,记起什么,又冷静下来。“他”现在没有攻击,是因为一种写在游戏生物骨子里的“固定程序”。在面对猎物的时候,他们总是要悄悄露出一点自己所在的痕迹,可以是脚印、声音,甚至是某处飘过的一抹影子。像是做菜之前,总要腌制材料。只有“腌入味”了,烹饪起来,才能有更好的味道。对游戏生物而言也是一样的。一点轻描淡写的显露,就像是每一次调料的添加。能存活到现在的玩家们别的不说,至少胆子足够大。即便这样,面对恐怖存在,他们至多是更能适应,却并非不会害怕。就好像是在悦来酒店,下楼梯时的赵可、井碌二人。他们能在其他玩家面前维持最根本的平静,祸水东引。但与之同时存在的,就是他们越来越惊惧的内心。这套玩法是“游戏”经过许多运算、从玩家群体中得到的一个消耗最少、收益最多的方案。宁宁甚至分析出更根本的算法,玩家们的负面情绪被化作很多个档次,而这个档次是以他本人的心理状态作为阶段划分的依据。一般来说,在达成某一档后,游戏生物才会有更进一步举动。然而这回,这个无往不利的机制,竟然失效了。季寒川是真的心如止水。虽然公平地说,他也有几刻意外、惊讶,乃至“紧张”,但他太会调节心情,迅速就用其他心思消解了这些负面心理。宁宁为此出神片刻,想到:虽然邵佑爸爸说了,我们最好不要给寒川爸爸提供帮助。但说到底,我们的存在,就是一种“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