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第一时间联系了费力克斯和尤利娅,两位同事也出现了一样的状况。三人不敢耽搁,把这新变化上报给组织,就有人去联系季寒川和邵佑。两人正从那栋陈旧的教学楼之中走出。夜色在他们眼前被一分为二,一半是当地的天空,这晚天气不错,可以看到星河耿耿。另一半则是广澄路,天上有一轮血红色的月光,洒下浅淡光芒。接到电话的是邵佑。那边有人问他们,脖颈上的痕迹是否消失。邵佑沉吟片刻,像是神思去了其他地方。不过在电话那边的人看来,仅仅是他在和季寒川相互检查。等检查完,两人知道结果,就告诉对面:“对,不见了。”季寒川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建筑。他看到了攀爬在墙壁上的绿植,看到了斑驳的墙皮。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站在某一面窗前,静静注视着教学楼入口的客人。季寒川朝他挥一挥手,米勒怔一怔,消失在原处。季寒川叹口气,听耳边邵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对面讲话,而邵佑一只手伸来,扣在季寒川腰上。他大约不满季寒川方才的走神,这会儿手指在他腰侧捏一捏。季寒川忍着笑,又往他身上靠一靠。邵佑满意,唇角露出点笑。没一会儿,电话挂断。德国这边的组织开了紧急会议,并不敢放松警惕。他们不会知道季寒川和米勒的一番谈话,所以在接下来一个月里,仍然打起精神,一直到报纸下印,才算稍稍松一口气。说到底,谁也不知道,脖子上的痕迹消失,是否是那个幽灵的一种计谋。报纸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不过这个时候,季寒川和邵佑已经不在德国了。他们乘飞机,飞过英吉利海峡,去了一个据闻闹鬼的悬崖古堡。整整一个夏天,几乎都是这样马不停蹄地四处行路。不过对季寒川和邵佑来说,这些行程更类似于公费旅游。按说他们还需要写报告,但邵佑那辆公交车上,有生前专门做笔杆子工作的鬼魂,被邵佑抓壮丁干活儿。这么一来,季寒川和邵佑就彻底轻松。他们偶尔会关注宁宁那边的状况:“牺牲者”最后确定下来了,确切地说,是artin,这似乎就表明了woolf最后的态度。宁宁等人冷眼旁观。他们始终不算是多么要好的朋友,至多培养出一点革命友谊。不过在宁宁察觉克隆martin很快也消失,而她追踪数据,在“游戏”所在找到对方时,姜林仍然叹了口气。宁宁觉得好奇,特地问画师,如果他也遇到和woolf一样的情况,会如何选择。画师沉默片刻,笑了下,说:“难道我没有遇到过吗?”在季寒川参与的那一轮双六之前,姜林已经死去很多次了,却没有一个宝可梦球,好让姜林依旧留在他身边。宁宁说:“是不一样的。”画师意外,看她,好像要从宁宁面孔上找出一点“人性”痕迹。宁宁随他看。画师最后说:“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woolf那样。”宁宁托着下巴,带了点茫然。他们和“游戏”的无形交锋从未停止过。在这期间,宁宁又去了一趟ag秀世界,找到martin。此前,artin活了下来。这之后,他逐步将这里当做自己的“主世界”,而往后的次生世界都是建立在martin存活的基础上。更早之前那些十六、十七届ag秀的世界,则逐步被抽干力量,最后关闭。woolf曾经对宁宁提过一句,他后悔了。宁宁当时看着他,冷静地想,artin,另有50.4的可能,是后悔他在用时光机的时候,把克隆martin一起带回来。见到宁宁的时候,martin显得很惊讶。这里是第九届ag秀的世界,参与者的身份是曾经的主办方artin一个安全、安稳的游戏场地。他柔顺地垂在肩头,大约很久都没有修剪,不过并不显得杂乱。惊讶之后,martin笑了下,整个房间都因为他此刻的笑容生出光彩。他说:“你好啊,很久不见了。”宁宁坐在沙发上,martin为他端来一杯咖啡。宁宁又想:如果我是他的“朋友”,那我不应该来这里。但是我不是。她只是纯粹地感到好奇。artin更是“游戏”造物的造物,正是这样两个角色,如今却让“游戏”焦头烂额。她并不能喝咖啡。martin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他说,要坐在一起聊天,总需要有一点东西烘托气氛。他的头发是比米勒要浅淡很多的金色,在阳光下显得近乎透明。宁宁搅动了下咖啡棒,而martin温柔地注视着她,问:“你是想要问我什么呢?”宁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和之前在ag秀里的状态完全不同了。没有了那种锋利的、宛若刀锋的气质,再一次平和下来。宁宁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martin就叹口气,说:“好的,那就是我单方面地和你聊一聊了。”宁宁点头。martin说:“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听我说过去的事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手停顿一下,侧头,看着窗外。他的确有一张很好看的面孔,让宁宁想到了自己此前在一些教堂场景中见过的天使雕像。martin说:“有一些事,我其实并不明白。未来的发展,更多届abyssgame……还有woolf。”宁宁静静地看他。她模糊地觉得,也许martin会告诉自己,她的问题究竟是什么。martin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在我的印象里,woolf还是一个小孩子。当时我在节目组准备的房间里醒来,他们给我看了很多woolf平常生活中的场景。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明白这种暗示。如果我不配合地参加节目,那下一个进入这个房间的,就是woolf了。有了这个认识之后,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地久一点。虽然每一刻都很痛苦,但我多痛苦一刻,woolf就可以安全一刻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可以走到最后。当然,更加没有想到,woolf竟然在最后关头出现了。”宁宁在心里构想着martin所阐述的画面。martin说:“我参加abyssgame的时候,是十七岁多一点。但是,你知道有多奇妙吗,在你心里还是一个小弟弟的人,一下子变得比你年长很多,然后告诉你,他就是你的弟弟。”宁宁心想:这也不是很奇怪,毕竟陶安安已经“比我大”很久了。不过她没有在martin面前说这句话。martin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也没有再多关注宁宁的神色。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我到现在想起之前的场景,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长大之后的e,他宣布最后一届秀的参与选手就是那些,你知道,那些人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沸腾的情绪里。而我……”宁宁看他。martin:“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眼前的一切。woolf很关照我,没错,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他身边,还有另一个我。”宁宁“嗯”一声。如果换一个人坐在这里,哪怕是陶安安,大约都要稍微提起一点心,知道这是到了故事最关键的时候,但宁宁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像是不为所动。martin看了她片刻,宁宁从对方的视线里解读出许多情绪。56.9的疑惑,17.7的惋惜……这之后,martin继续讲话,“还有更奇怪的,他们竟然是情人的关系。”宁宁问:“为什么会奇怪呢?”martin说:“这是你第一个明确提出的问题。”宁宁不答。martin叹气,“好吧,可能奇怪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我?可看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名字也一模一样的人,被自己弟弟搂在怀中亲吻,这实在太奇怪了。有时候我会觉得,其实artin,他似乎在主动避开我,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如果他们真的是情人,那artin介绍给我,还要在我看到他们之后,推开那个martin,朝我走过来,要对我解释?”宁宁注视他。martin:“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这也太荒谬了,一眨眼功夫,你的弟弟长大了。再一眨眼,你发现,他似乎不仅仅是要把你当成哥哥。我是说,没有人可以坦然面对这种事情吧?我只好找了点借口,说之前在abyssgame里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想要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woolf就给我找来了这栋房子。”宁宁客观地评价:“这栋房子不错。”martin作为房主,此刻礼貌地说:“谢谢。”宁宁又不再讲话,把接下来的空间留给martin。martin考虑片刻,说:“我可以看出来,那个孩子很在意woolf,但是这好像是我们过去状态的翻版。woolf身边只有我,所以他在意我。而那个孩子身边只有woolf,他的生命都是由woolf创造出来的,所以他很在意woolf。”宁宁问:“那你呢?”这是她的第二个问题。martin安静片刻。他看着眼前面容沉静的东方女郎,叹息一般说:“我能怎么样?woolf是我的弟弟啊。”宁宁说:“你似乎有一点不甘心。”martin只是摇头。宁宁说:“woolf觉得他做错了,你觉得呢?”martin笑了下,像是风中的铃兰,“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建立在他做错的基础上,你觉得呢?”他把宁宁的问题抛还回去。宁宁若有所思。她把手中已经凉掉的咖啡放回旁边茶几上。martin的视线顺着女郎的手臂动作,看着咖啡杯上细细的鎏金纹路。视线停了一瞬,再抬头,那东方女郎已经消失了。martin微微叹息。在woolf离开之后,ag秀世界与海城世界一样,被从“主力军”中排除。这算是artin的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