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的表情顿时严肃,艾琳等人也显现出一点紧张。安德森考虑:如果连邵佑都死在这里,接下来,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应对湖里的东西。这么说来,难道他沉痛地想,如此一来,只能启动最后的计划。将这片冰湖周边的区域彻底封锁。安德森想着这些,脸色变换。期间,季寒川从旁边衣帽架上拿起厚厚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再仔细带好帽子,看向安德森等人。他等待片刻。看艾琳他们欲言又止,表情哀痛。两边刚刚见面没两天,他们并不会因为邵佑如何而有太多感觉。此刻的神情,更多是因为一种面对无法抗衡的力量的悲哀,甚至连“恐惧”的力气的失去了。季寒川到这会儿才发觉,自己方才的话,可能造成了一些误会。不过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欣赏了片刻安德森等人的表情,才说:“走吧?”安德森一愣。他身侧,拉尔森、埃里克等人也因为季寒川这句话而抬头,困惑地看着他。季寒川笑了下,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察觉,自然而然说:“去湖边啊,应该已经清理结束了吧。”此前先入为主,这一刻,安德森等人花了片刻反应,才意识到季寒川在说什么。几人瞳孔一缩。心思骤然起伏,比起“惊喜”,更多的是“错愕”、“难以置信”。他们对这片冰湖的危险性再清楚不过,这才过去一个晚上,邵佑竟然艾琳看季寒川的目光都带上一点狐疑,仿佛在想,自己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东方来客。季寒川不以为意,先一步出门,看着晨间的松树林。安德森等人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慢一步出来。他们小心谨慎地和季寒川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安德森斟酌一下,问:“季先生,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季寒川回想一下,笑道:“你们回来了。”安德森瞳孔一缩。艾琳更是因为这句话而轻轻“啊”了声,身体后退,直接踩在一根松枝上。那松枝已经很干燥,她踩上去,就听到“咔嚓”一声。林风吹来,冰而瑟地抚摸过艾琳脸颊。艾琳只觉得周边充满危险,花了很大精力稳定心神,才恍恍惚惚地继续走下去。看她这样,季寒川倒是没有再刻意说什么。他笑道:“我开门的时候,你们告诉我,说走在路上,车抛锚。还说,在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你们。”安德森听了,惊疑不定。季寒川体贴地说:“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戴翻译机。”安德森一愣。他视线落在季寒川耳边那个小小的、几乎像是一个蓝牙耳机的小家伙上。季寒川从容地在林间走,并不介意这边工作人员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在看到翻译机之后,安德森一哂,知道自己之前多想,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到了季寒川身边。季寒川瞥他一眼,眼里带着点笑。安德森心中叹道:是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我们之前的忌惮呢?不过季寒川显然不打算和安德森等人计较。有了领头的做示范,接下来,拉尔森等人也慢慢上前。最后,满肚子问题的艾琳也跺跺脚,和他们走在一处。季寒川简要介绍了他们昨晚做过什么。四个工作人员那听着,神色随着季寒川的话语而变换:在厨房里直接被掳走的艾琳,走到一半儿被熊拖走的安德森,追上去之后显然被吃掉的拉尔森,还有从树上挂下来的埃里克。因季寒川神色从容,有一刻,安德森甚至觉得,这些话不过是东方男人漫不经心的戏弄。不过在湖面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安德森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一种怎样愚蠢的行为。湖水竟然化冻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水面微波荡漾的湖泊。这样的景色,让安德森想到自己上一次前来是在夏天,遇难的同事之中,有安德森的多年好友。他微微怔忡,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周围,发觉旁边松树林上依然堆了雪。这依然是冬天。是邵佑。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这样的力量,让安德森在“轻松”之余,察觉到了一丝可怕。不过他这回狠狠留心,注意调整表情,让自己嘴巴紧抿着,不让这丝恐惧泄露一丝半点。此外,湖边堆起了一座“小山”。“小山”方向有很浓重的水腥味,混杂着腐败的恶臭。只是因为天寒地冻,那股腐臭味道要离得很近才能发觉。安德森等人离得近了,见到站在“山下”的邵佑。季寒川走过去,很自然地和邵佑交换一个亲吻。安德森等人对此视若无睹。季寒川偷笑,说:“还是在外面好。”亲吻脸颊原本就是社交礼仪,爱人关系更是见面就会接吻。在国内,要在公共场合亲近,总会有一些大惊小怪的目光。季寒川和邵佑虽然不会在意这些,但长此以往,还是会有点被小飞虫围住的厌烦感。笑过之后,季寒川的神色淡了下来,看着“小山”的构成。一些水草、机械……以及构成这座山绝大多数部分的尸体。艾琳等人在其中寻找到了去年夏天留在这里的同事。被水泡过太久,面容早就模糊不清。但是从衣服上,还是能看出许多。他们的制服,制服上的logo。艾琳看着看着,眼眶发热,最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扭过身体,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哭声。除了人以外,还有一些动物。安德森一样怔怔看了片刻,然后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询问邵佑:“邵先生,这里还会继续出事吗?”邵佑模棱两可,回答:“这不是个适合游泳的地方,钓鱼的话,倒是可以。”只是偶尔、很偶尔,可能会钓到一些其他东西。安德森听了,长叹一声:“这样啊。”他还是捕捉到一些信息,此刻还算放松地打电话给总部那边,要他们再派人过来,清理这边堆积的尸体。等待的过程中,几人绕着湖岸走了半圈。一来,是找到一条通往马路的小道,之后新同事过来,就要经过这里。二来,就是观察一下湖水的变化了。此前只是觉得湖水凉,却不敢真正去看湖面。今天,他们小心地凑到湖面之上,看其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此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随着时间流逝,湖水又开始结冰。只是要凝成之前那种厚重冰层显然要很久,有同事带着法医车过来的时候,也只有一层薄冰。有广澄路上一只鬼写报告,季寒川和邵佑暂时没有其他事要做。安德森过来询问他们,接下来几日回市区后有无安排时,他们只当本地政府另有招待,于是还算愉快地表示:“没有。”回程机票倒是提前订好了,不过还有几天时间。安德森犹豫一下,却是把两人拉倒旁边林中。茂密的松针遮掩了他们的身影,新过来的人们忙忙碌碌,无暇注意这边动静。安德森犹豫着,说:“是这样,其实我家里……”他细细说。季寒川听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原来安德森常年在外奔波,家中只留下妻子、女儿。虽然全球各个国家中只有一个邵佑,但处于“同处地球村”的意识,在灵异事件渐渐公开化之后,国内选择性地共享了很多资料,其中,就包含季寒川与邵佑那个“传染说”。能被公布的当然是经过科学论证的版本,有复杂的数据、建模支持。而事实上,哪怕没有这些公开资料,其他国家的人也不是傻子,同样有人根据对各种灵异事件的观察,提出此类说法。所以安德森离家在外,除去工作原因之外,再有,就是想要尽可能地保护妻女。虽然很遗憾不能陪伴孩子成长,但平时两边视频,看着女儿甜甜地管自己叫“爸爸”,安德森就觉得,当下的所有分离都很值得。但他现在遇到一个问题。安德森说,在这次任务之前,女儿曾经无意中对他说,自己房子里的泰迪熊会说话。安德森一方面出于职业习惯提高警惕,另一方面,则觉得这可能是女儿年纪所致的天真浪漫。所以他笑着询问,那个泰迪熊对她说了什么。女儿克里斯汀娜则笑嘻嘻地说,聊自己在学校的事情呀,还有周边发生的事。她神神秘秘,对安德森说起,邻居家的马格鲁森先生和他太太吵架了。泰迪熊说,它看到马格鲁森先生把他太太推到墙边,然后举起一把刀。安德森太太原先在旁边听女儿和丈夫讲话,但听到这里,她面色一变。安德森察觉妻子表情不对。等到晚上,女儿睡着之后,他严肃地询问妻子发生了什么。季寒川猜:“难道那位马格鲁森太太真的去世了?”安德森叹口气,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