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充满着危险的气氛,不知名的密教在这种地方举行某种仪式。
理智告诉我,应该在被人发现前快点离开这裏,可是,好奇心与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却让我双脚定在原地,探出半张脸,偷偷地看着裏面情形。
裏面的人算一算有十来个,这些人都带着巨大的面具,半身裸|露。下半身则穿着类似麻编、不裙不裤的东西。不论男女都披头散发,发长至少及肩。他们身上戴着许多饰品,脖子上挂的是一串又一串兽骨、贝壳、树果合编而成的项链,手上也戴着金镯、玉环,腰间还挂着玉佩,就连脚上也不忘加上串着金玉奇石的链子。
裏面的人大致上可以分为数群。
有三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分别在跪在三面墙前,身前架着竹简,口中低声吟唱,似乎非常虔诚地念着赞扬壁上所画神祗的诗歌。听起来,那些圣歌还是祈祷文的声音,好像是中国某个地方的古方言,而竹简上刻画的文字也非常古老。印象中的甲骨文大概就是那种模样。
最大的那面墙画的是一位上半是女子的身体,下半身则是蛇身的女神。画风古老而淳朴,除了那女神外,还有不少奇特异形的生物在膜拜她。而她一手上拿着五彩的石子,另一手则拿着一根树枝,似在挥动着,洒出甘霖。
还有一面墙则是画着一男一女,亦是人首蛇身。画中的两位神祗面对着面,而下半身蛇体则互相缠着。壁画的四方还用飞天云彩作为装饰。
另一幅壁画亦是那位女神,只是这回并没有画上蛇的半身。画中以云彩作为背景,而下方则有一个大灶,烧着许多五彩石子。壁上的她虽然裸着半身,但是却穿着像是叶编的短裙。画中的她身体腾空,一手侧弯,另一手则高举向上。双手都捧着冒火的石头,而她身在云端,高举的那只手正迎向天顶,只是那个地方没有画着云彩,好像是拿手中的火石填补那个空洞。
另外有两组各两个人,分别在照顾两口大锅。
他们不停用超大的木匙搅动那两口大锅。一个人负责不停搅拌着,同时指示另一个适时地为那口大锅加入东西。说那是大锅,但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中国人炒菜煮饭的锅子,那种形状反而像是西方的巫婆制作魔药时用的那种东西。如果这几个人再穿上黑色的袍子,一定会被认为是正在制作魔药的巫师。
他们在锅中加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旁边的木架上还放了不少青翠的花草与晒干的药物,空气中带有甜甜的气味,应该就是那两口大锅煮出来的味道。
另外还有三名女子,在跪于主壁低语的人前方忘情地扭动身躯。这些人的打扮虽然很类似,之所以能确认那是三名女子,因为她们在舞动身体的时候,让我看到了突起的乳|房。这三个人也特别引起我的注意,并不是因为她们半棵的舞动,而是她们跳的舞本身就好像有种魔力。也许是因为风身觉醒的关系,有时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以那三人为中心,一股奇特的风渐渐滋长。我记得曾经听过,古时候的舞不单单是舞,而是一个请神的仪式。有时是为了取悦神明,有时则是让神明附身的必要过程。
虽然在火光下,这个地下室显得诡怪非常,可是那三人的舞却让人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除了那三名舞者,还特别吸引我的目光的,就是躺在地上的裸女。
这裏的人都戴着许多夸张的项链、手镯,脸部也戴着像是鬼神脸孔的面具。可是,就只有躺在中央的那名女子不着任何衣物,也没有穿戴任何饰品。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像是只待宰的羔羊。她也是让我伫足不去的原因,想到她很有可能成为即将发生的宗教仪式的祭品,我就很难见死不救。
不过,她躺的地方似乎经过特别的清理,地面只有她所在的地方是干净的。而且除了四个角落外,就只有她的附近架有火把,点着火光。
而且,那些火把的摆法也蛮奇怪的。火把不是一根一根地架在地上,而是数根靠在一起,算一算共有九堆火把。巧的是,那几堆火把没有一处的数量是相同的,算一算正好排出一至九。
地面不像漫画或电影中的邪教仪式中,总要画着什么五星芒或六星芒的魔法阵,不过看样子,是由那九堆火把作为代替。
除此之外,还有五个人不停地绕着火把外围,口中还念念有词。令人担心的是,其中一位手上还拿着一把利薄的短剑,看到这个景观,大脑中很自然地就浮现那把短剑刺入女孩身体的画面。
我甩甩头,同时盘算着救出那名待宰少女的可能性。
很遗憾,对方人这么多,我身上又是手无寸铁,贸然出手,似乎只会一起陪葬。
当我考虑要当作没看到,昧着良心悄然离去,原本坐在一旁观礼的人站起来了。
其中一位对着为首之人说了几声悄悄话,那名唯一带黒底红纹面具的人就把头望向门口,这一瞬间我差点吓得心脏停止!
被发现了吗?不会吧?我一直很小心没发出任何声音,而且他们也没做出任何探查的举动。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当我把头缩回来,身体靠着墙壁。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喘气,同时双耳拉长,用心听着裏面传出的声音。
几十秒过去,裏面似乎没有什么异动,应该是我多心了。怎么可能会被发现,我的运气不会差到这种地步才对。
不论如何,继续待在这种地方实在太危险了,我还是快点离开得好。至于那位女孩,我只能暗自说声抱歉,如果来得及的话,当我逃出这个地方后,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方前来救人。虽然对那位陌生女子感到很抱歉,可是我不能让学姊也陷入险境。
就在我要离开时,丝丽儿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不向他们问路?”
听到她的问题,我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丝丽儿的表情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而她又认真地问道:“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不向他们问路吗?难道你要继续乱闯,那不是很没效率?我想早一点离开这阴暗的地方啦!还不去问他们出口的位置。”
天呐!我的小天使,你没搞错吧?
这不是要我自投罗网?只要有一点点常识与理智的人都知道,那些人一定不想被打扰,也不愿意被发现!而你却对我做出这种建议?
“怎么了,你会害羞怕生吗?”
天啊……不是这个问题吧!听到她的话,我再一次明白她是天使,不是人类,要她拥有人类该有的常识,恐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丝丽儿天真的想法让我感到非常头痛。不过反过来想,她对那些人没有戒心,是不是代表那些人只是信仰的宗教比较冷门、特殊一点,其实并不是什么危险的邪教?
想到这个缥缈的可能性,我压低嗓门问道:“你觉得那些人怎样?有危险性吗?”
丝丽儿歪着头应道:“不知道耶!”
“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能由一个人的灵场来观察人的本性吗?”
“大致上是可以的。不过这个地方的灵场很乱,又有强大的风在流动,所有人的灵场都被掩住了。想要看清一个人的灵场,那我得飞到他的身边才能办到。”
我苦恼地应道:“怎么这样!”
算了,这好像快成常例了。每每需要丝丽儿帮忙时,她不是不在身边,就是正好派不上用场。有时真怀疑养这只天使到底有什么用?
在丝丽儿天真的表情上,看不到一丝的危机意识,也读不出半点的恐惧。唉,有时还真羡慕她这种不知人间险恶的特质。
“你真的不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吗?那些人的灵格似乎都蛮高的,而且也有不弱的风身。多认识一些会运用风的人,可以互相研究,对你不是很有帮助吗?”
果然是丝丽儿式的思考,整个脑袋中就只有要我多学习使用风身、多用灵力,好让她抽成。
我叹了口气,小声地问道:“你难道不会觉得他们很怪或是很危险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啊!”
啧,人类跟天使之间果然是无法好好沟通的。
既然丝丽儿无法肯定那些人能够归类于无害的一边,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像我来时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原本我就打算要溜走了,可是房间内的吟唱声突然中断,同时一股不寻常的“风”也由裏面流出。
难道某种仪式要展开了吗?
短剑刺入女孩心脏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
要跨出的右脚也因而转了一百八十度,我又探出半个脑袋去瞧裏面的情况。
裏面果然开始某种奇怪的仪式了!
所有戴着面具的人都跪到女孩后面。裏面的“风”似乎很乱,就连我也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以那位躺在地上的女孩为中心,好像有无数的风吹入她的身躯,又好像有强大的风由她的体内窜出!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好像还活着……虽然她裸|露的身体上满是红色的鲜血,可是她的胸膛还在起伏着,甚至身体开始不正常的抽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终于对祭品下手了吗?
然而我的猜测却是错误的。
女孩身上的血并不是她自己的。
因为我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人走近她身边。他手上拿着那把仪式用的短剑,似乎是很慎重地念着祷文,然后挥动手上的短剑。
剑光画过,鲜血流出!
女孩还是躺在地上,只是身上的血液又变多了。那人的手平举着,任由手臂上的伤口流下鲜血。
看这样子,那女孩也许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看到这一幕,我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挑这种地方进行宗教仪式了。光是他们的服装就不容于社会,更别提这种血腥的宗教仪式。就算没伤人,也不容于这个礼教的社会。
那名男子的血流了一会儿,当血液不再汨汨流出时,我看到他似乎念了几句咒语,手上的伤口就不再流血,甚至当最后一滴血流下时,手上的伤也跟着消失。
这太不合理了!黏稠的血液怎么可能会像清水一样不流一滴地停止,不,就是清水也不可能流得这么干净!
那人绕过地上的女孩,走回原位,将短剑交给下一个人。
又一次,另一位女子以不同方位走到女孩身旁,重复相同的事情。
随着血腥味变浓,这裏的“风”就变得更乱!
这种血腥的仪式看得我心跳加快,同时想要离开的情绪也跟着升高。
现在我已经不认为他们会伤害那名女孩,甚至认为,那位女孩可能是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重要人物。可是这样的宗教仪式一定不想公诸于世,也不愿意被打扰,我还是快点离去才是上上之策。
“别看了,我们快走吧……”
“你真的不……”丝丽儿还想劝我进去,我可不干了,马上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转身,我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人就站在我前面!当我转身跨步时,还差点撞上人。
这可不妙啊!
这个人的打扮就跟裏面的人一模一样。
由于他们都带着木雕的面具,让我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当然,我也就没办法由他的表情中判读他对我出现在这裏的看法。
这个情况真的是超尴尬的,也不知道他站在我后面多久了,这么说来,我探头偷窥的的举动不就早在他的监视之中。
这时候的我心中可真是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回了神,才呆呆地说:“你好……”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我的问候而有所改变,反倒是他没有回应造成的沉默让人更加难受。
既然他没有进一步动作……那么……
“打扰了,我先走了。再见……”我又说了几句话,就要绕过他,离开这个地方。
我动了,他也跟着动了。
果然不能放过我吗?
他的手往我后领抓去。
我放低身子,加速快跑!
这一阵子跟着伯仁练功,脚力大大提升,让我马上就进入全速平治的情况。说到逃跑,我的速度绝对是一流。要知道,当紧急的时候,机车都不一定跑得过我,要甩开一个人那还不简单。
可是我错了。我很快,他却更快!
我跑没两步,后领还是被抓住了!
可是我还是不管他,衣服被撕破总比被捉到来得好。
结果衣服没破,那人的另一只手又按上了我的肩膀,强大的力道压了下来,让我整个人往地上一瘫,就倒了下来。
这个人的力量真是大得不像话,他一手捉着我的手,就把我抓起。
然后悲惨的命运就降临在我身上。
他手法熟练地往我两肩一卸,肩膀就脱臼了!
他也没放过我的脚。就看他往我的脚踝一按,我的脚也遭逢相同的命运。
等到我知道痛时,人已经被他抬上了肩……
这是什么情形啊,怎么会这样!
这时丝丽儿生气地挡在他面前,吼道:“你在干什么,还不把人放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个小家伙没搞错吧?就凭她这小小的身子能干什么,就算用力咬人,恐怕也只是被当作蚊子叮咬。更何况对方又听不见,也看不到这个小天使。
这回我又错了。这人随手挥出,也捉住了丝丽儿!
他看得到她!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够查觉丝丽儿存在的人,可是好像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放开我!你这个粗鲁的大坏蛋!”丝丽儿生气地叫嚣着。
随着丝丽儿高分贝的叫声,我们被带入了举行仪式的房间。
我的一颗心也沉入了深渊。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呢?
原本就对这个怪异的宗教团体很感兴趣,他们的成员倒很“有心”,在我正要离去时,就很有“礼貌地”将我带到一旁观礼。
那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走入举行仪式的房间后,就直接把我丢到墙边。然后在用手指在地上鬼画了几下,也把丝丽儿放下。
暂时获得自由的丝丽儿马上涨红着脸,要飞过去跟那人“理论”,不过,她向前飞没两下,就像不知玻璃为何物的麻雀,重重地撞了一下。当然,我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挡在她前面。很明显的,那人已经做了手脚,将丝丽儿移到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丝丽儿发现自己不是获得自由,而是成了笼中鸟。对于这种处境,她完全无法忍受,便开始以她所知道的所有难听的字汇,不停地骂着。
这时我才知道电影对人的影响有多大,丝丽儿这小家伙对于人类优良的文化没学多少,一些稀奇古怪的流行用语倒是学了一堆。只是时代剧、古装剧的骂人方法混在一起,骂人的效果能不能提升我是不知道,至少是笑果十足。
可是那些人倒很沉得住气,把我俩丢在一旁后就没理过我们。能忍受丝丽儿的聒噪,果真非常人也。不过……也可能是他们之中也没几个人能看得到、听得见丝丽儿。
当丝丽儿生气地在骂人时,我躺在地上,想着该不该趁他们专注于宗教仪式时悄悄离开。
我有这种考虑可不是在作白日梦,抓我来的人虽然把我的几处关节卸开。不过他也太小看我,所以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他不该用丢的把我放下。
说到这裏,我又得感谢一下伯仁这位好友。如果不是他曾教过我一点处理脱臼的方法,我也不可能用那人把我丢下时的撞击力道,硬将一手的关节接上。
一手能动了,另一手也就好办了。只是为什么那一下的撞击,在我适当的调整撞击部位,就能轻易地将关节接上,而另一手却“弄”了好久才弄好。
其中的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想象。就算两手肩的关节接上了,肌腱、韧带的疼痛也不会马上消失。至于脚踝,也是在万分痛苦下才接回去。
想到我能忍住,不喊一声痛就完成这些事情,就觉得这真是件不简单的成就。
身体是能动了。可是该利用这个时机逃跑吗?
抓我过来的那个人力气大得可怕,出手的速度也快得惊人,要是逃命不成,岂不更糟。只是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果这些宗教狂热分子真的完全投入他们的宗教仪式,那我应该能偷偷地跑开吧?反正那人把我丢在这裏后,就再也没人往这瞧过一眼。也许是他们很放心,认为一个手脚关节都被卸开的人,绝对没办法耍什么花样。
既然如此,我就冒点险带着丝丽儿偷跑好了……
正当我这么想时,他们的宗教仪式正好起了变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间靠火把照亮的房间却突然光明大作。说是光明大作也不对,虽然有道强烈的光柱由躺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发出,可是觉得那光不是一般的光,那种光跟丝丽儿身上放出的光晕似乎有几分类似,是那种只有少数能够感应风的存在的人才能看到的光。
一样是光,为什么那强烈的光柱会让我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直觉,一种很自然的感应。如同闻到炸鸡排的味道,就觉得是香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反正就是觉得那是香的、好吃。这都只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是很难解释的。
惊人的事情不只是如此而已,在那强光的照耀下,墙上的画像好像活了起来。
我看到了,但是我怀疑那只是我的错觉。因为有一瞬间,我看到墙上那人首蛇身的女神跳出画,走了下来。
这绝不可能!一定是这光线的激射造成视觉错乱。
墙上的画只是一幅画,实物是实物,怎能混为一谈!
可是接下来瞬间强光消失了,一种宁静、神圣高贵的气息出现这个地方。
“这是……怎么可能,有东西来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丝丽儿突然停止叫骂,她的表情很奇怪,好像看到什么似的。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觉得有不寻常的东西将要出现。
就说九宫格的火把好了,那四十五支火把先是在瞬间异常地火光大炽,像是浇上了汽油!在强大的“风”吹袭下,火光更旺。然后随着光柱的消失,四十五支火把也在同一时间熄灭。
“风”也在此时安歇了!
丝丽儿飞到我的肩膀,紧紧靠着我,身体微微颤抖。不知何时,那关住她的无形牢笼消失了。
这时“风”止息,人也安静无声,可是气氛却是无比的沉重。这种宁静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过了几秒,变化再生。
一颗颗的彩光球由地上那女孩周身飘出。
有的带着热情的红光、有的带着柔顺的绿彩、有的是朴实的黄光,也有的是忧郁的蓝彩,还有的是奇特的紫芒。色彩缤纷的光球,有的大如车轮、有的状似彩莲,也有的细如米粒有如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