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羽嘉总督(1 / 2)

神之血裔 更俗 4531 字 13小时前

在上唐去羽嘉的路上,四匹银角风马兽拖曳一乘精铜战车,车厢四角悬着铜铸的龙兽之首,狰狞的龙兽内含莹光玉石,吐出柔和的光芒,照亮铜车上的精美图案。

紫狻兽的脚掌心生着一块柔肉,走在沙石路,轻柔的没有一点声音。

后面还有四乘小一号的铜车,三四十名武士随行,衣甲摩擦,马蹄踏地,没有停下来结营休息的意思。羽嘉总督府与郡王府各自出兵清剿羽嘉境内的流寇,上唐与羽嘉附近的局势好转,但是从上唐到羽嘉有七八百里,中间没有别的城池、驿站,有限的兵力也不足以守住所有的地方,流寇依然很猖獗。

素鸣衍依着锦榻,手边放着一只银盘,银盘里盛着许多草籽,素鸣衍伸出手指,随意拨弄草籽,草籽里所蕴含的生命之能立即活跃起来。跟阿多奈神花之果比起来,这些草籽里所蕴含的生命之能就像明月照耀下的荧光虫一般微弱,但是素鸣衍还是清晰的感应到生命之能的存生。

促使植物生长是阿多奈神域最基本的能力,每一种植物的生命力强弱不等,素鸣衍瞬间能使一株荀草经历荣枯,只要消耗极少的魂力,然而静修一天,却只能让阿多奈神花长出一枝侧茎。

素鸣衍想起当年经过高丘地区时看到的噬血藤,如今只要有一粒噬血藤的草籽,他就在能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让噬血藤覆盖一座山头。

素鸣衍将所有的草籽都装进一只皮囊里,系在腰间,推进铜门,看见青菱坐在外间的锦榻上与女侍说话,外间的铜门敞开着,可以看见御者的背影与银角风马兽的背脊,披散的银鬃闪着微弱的光芒,前面还有一乘铜车引路,车上四角挑出四盏风灯,照亮车下的沙石道。

采儿思乡日久,近乡情怯,此时在后面的铜车,不知道她有没有入睡,素鸣衍对青菱说道:“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怎么不去叫采儿?”青菱嘴裏嗫嚅着,欠着身子钻进里间,听见女待在外间的笑声,抬头看了素鸣衍一眼,脸先红了,愈显娇媚。

绝美的面容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素鸣衍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你的脸真美,我想苏盖文对你还念念不忘呢。”伸出手指在青菱的下颔点了点,“你的族人应该能从苏盖文那里知道你的去向,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不来找你?”

青菱眼睑微敛,素鸣衍的手指贴着下巴,传来让人心悸的温热,身子软了,想靠到殿下的怀里,又怕惹他耻笑,挣扎着坐直身子,笑道:“黑砾原的渎神之民,可不敢奢望殿下的恩惠。”

“你呢?”素鸣衍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感受惊人的嫩滑,将青菱拉到自己的怀里,从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殿下可不要得寸进尺。”青菱声音娇柔,却没有制止素鸣衍的意思,贴着素鸣衍的胸口,心裏悬着的什么东西终于落下来,“青菱是殿下的女侍,可不是什么渎神之民。”

“呵呵……”素鸣衍轻笑起来,感受到青菱对他的情义,托起她的下巴,青菱羞涩的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白皙的面容完美无瑕,鼻梁秀直,嘴唇红润饱和,光是凝视,就让人销魂了。素鸣衍低下头,轻轻印上那抹鲜艳的红唇,只一会儿,就感觉青菱的气息乱了,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青菱见素鸣衍再没有动作,睁开眼睛,看见他诡异的笑异,挣扎着坐直身子,羞恼的说:“殿下还是改不了轻薄的性子。”

素鸣衍握住她的手,说道:“不忍心轻薄你,你倒怪起我来了。”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将心裏的想法说出来,“你跟我在迦南这些年,你的族人不方便联系你,或许还顾忌我的身份,我倒想问问你,你的族人想不想迁出黑砾原?”

“怎么不想?”青菱见素鸣衍说正经事,忘记刚刚的羞恼,说道,“我本是要给苏盖文当侍妾的,任性逃了出来,不知道族人要为我受多少苦。殿下真的能让黑砾原的渎神之民重返青岚吗?”

“渎神之民……”素鸣衍轻轻笑了笑,说道:“帝国的贵族还有几个人坚守摩诃正教的教义?重返青岚,虽然困难重重,却非没有办法可想?”

“殿下真心如此?”青菱欣喜的转过身来,手撑着锦榻,美眸凝视着素鸣衍,“青菱这就回黑砾原,让父亲过来面见殿下。”

“哪用这么心急?”素鸣衍握住青菱的手,将她重新拉入怀里,“从羽嘉往西,路途凶险,就算有人护送,我仍担心呢。这些年来,羽嘉与黑砾原之间的走私通道又关闭了,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我若派人护送你去黑砾原,只怕瞒不过苏盖文的眼睛。”

“苏盖文敢使坏?”

“我的兄弟中,我最没希望登上帝位,日后新帝登位,新帐老帐一起算,这时候跟我走得近的,日后都免不了遭清算,我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让他甘心为我所用,苏盖文当然要使坏。”

青菱注视着素鸣衍清瘦的脸庞,说道:“殿下与帝位无缘,但我知道殿下也不会任人鱼肉。”

“你是为族人担心吧?”素鸣衍托起青菱的下巴。

“不,我是为殿下担心。”

“呵呵,帝都的人,为了帝位正争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你知道吗,檀那隆城本没希望登上帝子之位,有些人将他推出来,只是为了搅乱局势。偏偏檀那隆城不知进退,也奢望登上青岚帝位,这样只会便宜我这样的旁观者。我在羽嘉的动静再大,帝都都不会理会的,你的族人籍此机会返回青岚,我想阻力也小一些,日后新帝登位,就算追究此事,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青菱问道,“殿下怎么直呼二殿下的名字?”

“呵呵,”素鸣衍笑了笑,“他只配我叫他的名字,檀那隆城登上帝位,帝位注定会进一步旁落,只要顶住教廷的压力,羽嘉的事谁也干涉不了,若是别人登上帝位,追究此事,大不小,大不小将上唐关城关起来。”

“啊……”想起来这上上下下的人心裏在打什么心思,青菱心裏也知道,但是听六殿下亲口将割据地方的心思挑明,还是吓了一跳。

素鸣衍将下巴压在青菱的额头上,说道:“你的族人想要迁出黑砾原,我也想要你的族人迁到羽嘉,好让我在羽嘉站住脚。”

青菱抬高手,摸着素鸣衍清瘦的脸,似乎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忧虑,轻声的说:“要想黑砾原的八万渎神之民迁到羽嘉,只有我回黑砾原,才有可能说服父亲来见你。”

“八万啊?”素鸣衍轻轻的感慨着,“史书记载,在摩诃正教创立后的一百五十年间,就有不下四百万的渎神之民被赶进黑砾原。”

“就算后来教禁松弛的一百多年间,也有超过一百多万的渎神者被赶进黑砾原,可惜黑砾原的渎神者远没有贝迦帝国的子民幸运,一直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苦苦挣扎着,黑砾原比羽嘉郡要大许多,可是适于生存的地方极少,在燕云南山西北麓的山坳子里,生活着大约三万名渎神之民,分二十五个大小部族,共推我卢家为主,在黑砾原,我们自称东漠族人,是黑砾原六族之一,也是黑砾原最大的一族。”

“我想你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你的身份就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苏盖文虽然知道,但是他掩饰还来不及,不会说出去的。”素鸣衍说道,“再说我也不放心让你回黑砾原,从羽嘉往西的荒原有多凶险,你也清楚,我准备亲自走一趟。”

“殿下怎么可以轻易离开呢?”

“我也不说去黑砾原。”素鸣衍笑着说,“我目前的境界,也不知道算不算突破地阶,需要一段时间独自修行,我只带紫狻走。”素鸣衍伸手按了按车厢上不起眼的按扭,一个箱子缓缓从车厢壁里移出来,素鸣衍打开来,取出一张青铜面具,在青菱面前晃了晃,“你二叔他们一定认识这张面具。”

素鸣衍当年与青菱在燕云荒原初次见面时,就戴着这张面具。

“你什么时候?”青菱问,殿下打定主意的事,很少有人能劝得了他,何况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她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过苏盖文之后,你们回上唐,我就独自西行,只说去荒原修行一趟,不提去黑砾原的事,你也小心不要在别人面前露了口风。”素鸣衍说道,“你写一封信,我交给你的族人,也可以请你的族人来看你。”

六殿下的车辇离羽嘉城越来越近了,苏盖文失去往日的镇定,满腹忧思,手里握着一卷书,只觉内心烦乱,怔然想了半天,竟想不出刚刚读过什么,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书卷,吩咐随从:“去请石先生。”

随从走后片刻,石京度推门进来:“我正要过来见大人。”

石京度的到来,让苏盖文松了一口气,心裏的压力好像因为石京度的到来而小了不少,忙起身将石京度拉到身旁坐下,说道:“六殿下就要进羽嘉了。”

“六殿下早就到羽嘉了,”石京度看了苏盖文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大人避而不见也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

“哦,”苏盖文这才觉得让心裏的忧虑搞得有些惶惶不安,自嘲道,“四五年前还是一个黄口小儿,再次相见,气势汹汹……”

“再次相见,气势汹汹……”石京度轻声重复苏盖文的最后一句话,说道,“大人心怀忧惧?”

“是啊,我原想羽嘉为帝国一隅,远离帝都,诸殿下争夺帝权的风浪怎么也刮不到羽嘉,万万想不到……”苏盖文苦笑道,“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

“往小里说,六殿下是干预地方,依我所见,六殿下所怀不小。”

“怎么说?”

“六殿下就藩羽嘉,内府司仅拨二百万的用度,仅上唐到望野的那条道,所耗就不止两百万银币,六殿下筑上唐城、望野城,以及组建如此规模的私军,用度从何处来?”石京度将心裏的猜测说出来,“哪一家站在六殿下的身后?”

江采离带着裔天商队的家底投靠素鸣衍,在迦南时,从楼迦罗人的海盗贸易里刮了一层皮,在秦山又狠狠收刮了一笔,足够目前所用,但是这其中的秘辛不为外人知道,也难怪石京度、苏盖文想到其他地方去。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只是六殿下刚从迦南归来,此时又远离帝都,哪家怎么会拿出如此财力押偏门?”

“随随便便就是数千万银币,财力如此雄厚的家族也屈指可数了,可是这钱投在羽嘉,用处似乎不大啊?”

“怎么不大,我这个羽嘉总督都要拱手让人了。”苏盖文气恼的说。

“若是三大家族要大人让出羽嘉总督一职,大人该怎么办?”石京度笑着说。

“哦?”苏盖文明白石京度话里的意思,六殿下背后的势力只怕不小,若是要争羽嘉总督的位子,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伸手要,想来也不容自己拒绝,何必要用到六殿下这么大的一招棋?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其中的曲折,苏盖文拍拍微涨的脑袋,苦恼的说道:“六殿下即日就将到羽嘉,依你所见,我该如何应对?”

“大人大不必如此忧虑,以我所见,六殿下绝不会执着羽嘉一隅。大人将六殿下干预地方一事密奏内府,却被驳回,说明二殿下与六殿下之间早有密约,所以在帝都替六殿下百般掩饰。从表面的局势看上去,二殿下很难坐稳帝子之位,四殿下、大殿下、三殿下都可能取而代之,但是考虑到六殿下,以及六殿下背后的家族,帝位之争,还说不定鹿死谁手。”石京度从容不迫的分析道,“我在帝都时,听人私下流传,帝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要帝位之争尘埃落定,到那时,就算二殿下登上帝位,难道二殿下还会纵容六殿下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只是大人此时不可以跟六殿下争锋芒,何况北面营里住的两万多人,我想六殿下也得到些消息。”

“以前的情义总要讲的,他们向我求庇护,难道我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