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鸣衍无法动弹,僵立在那里,对抗心灵攻击的力量。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无情的摧残着柔弱的心脏,仿佛给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一旦抵御不了内心的恐惧,精神世界就会给这股强大的力量摧毁。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素鸣衍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抹去额头的汗水。
“殿下,”尤溪紧张的问,“没事吧?”
“被别人轻视,并不都是坏事,这么差劲的术法还要不了我的命。”素鸣衍的目光变得冰冷,缓缓扫过退出房间的苏颜澹等人。
苏颜澹轻视他,但不会轻视巫弥生,准备的术法要瞒过巫弥生,可供苏颜澹选择的可不多。但是心灵攻击的力量绝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承受下来的,苏颜澹见檀那明河没有异样的睁开眼睛,大吃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说道:“我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殿下呢?只是跟殿下开个玩笑,倒是殿下的人不明所以,出手伤了我的手下,我还要向殿下讨个公道呢。”
素鸣衍看了一眼地上给尤溪劈成两半的术士,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叶明琛,问道:“这算得上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吗?”
叶明琛让血腥的场面吓住,这时才回过神来,听六殿下的语气有些软,说道:“苏颜公子确实跟殿下开玩笑呢,谁都知道心灵攻击要不了人命……”
“但会让人变成白痴,”素鸣衍声音冰冷,丹力在手里凝成一寸金芒,瞬间长成一支金矛,指着苏颜澹说道:“心灵攻击这种术法惟一的好处就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再说我的典签官也偏帮你的话,左右不是你的人就是我的人,确实定不了你的罪名。你将纳吉若兰送给我,我就不与你追究今天的事,不然的话……”素鸣衍看了看左右的尤溪、千贺长琴、巫弥生等人。
苏颜澹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六殿下身边有这么多的高手,不将纳吉若兰交出去,这事不会就此罢休,苏颜澹犹豫不决,脸上阴晴不定,纳吉若兰忐忑不安,担忧苏颜澹真将她交出去。
素鸣衍注视着苏颜澹,跨过门槛,右手拿着丹力凝成的金矛,左手过来抓纳吉若兰。
“澹……”纳吉若兰惊惶的避让,忘记自己还有不错的身手,只一味的依赖处于矛盾中的苏颜澹。
“不!”苏颜澹惊醒似的说道,他为若兰不惜行此下策,怎可以为了避罪将若兰交出去?
“不什么?”素鸣衍抓住纳吉若兰的手臂,右手的金芒短矛却顺势递了出去。
“你……”苏颜澹望着扎进胸口的金芒短矛,不可置信的望着嘴角还挂着笑容的六殿下,“我真的没想刺杀殿下……”
素鸣衍将手里的短矛一推,扎透苏颜澹的身体,刺透身体的丹矛随即湮灭,变成无数金芒消逝在空中。
素鸣衍厉声说道:“苏颜澹行刺本王未遂,被本王当众击杀,其左右从属,论罪当诛。”话声刚落,一直紧随他身后的尤溪、千贺长琴抢了出去,杀入惊惶不定的人群之中。苏颜澹带了一些好手过来,只是他们都是让六殿下的举止吓住,竟没人能挡尤溪、千贺长琴联合起来的攻势。
“你觉得这个玩笑如何?”素鸣衍笑盈盈的看着叶明琛,将惊吓失声的纳吉若兰击昏,丢到地上,转身看着巫弥生,“巫将军,还不动手?”取下挂在墙壁上的长击刀,挽出数道寒光,走下台阶,站在那里,见谁靠近,就下手击杀,慕昭云紧随其后,护衞他的周全。
尤溪知道殿下大开杀戒,此时守住院子的月门,不让混乱的武士从那里逃出去,千贺长琴铁翼开阖,带出一蓬蓬的鲜血。
巫弥生苦笑了两声,素鸣衍明知闹到内府司,顶多治苏颜澹不敬帝室的罪名,但是他又不是真正的檀那明河,何苦出手袭杀苏颜澹?此时又让尤溪、千贺长琴大开杀戒,此事绝不会善了。
苏颜澹领人过来,只防备巫弥生一人,哪料到素鸣衍身边,包括素鸣衍自己,足有四位七阶高手,苏颜澹一死,余下的人全无斗志,竟无人想起来要去向大宰官苏颜士吉通风报信。素鸣衍手持长击刀,与尤溪、千贺长琴、巫弥生满身血腥,追到临街的主楼,楼里的护衞、武士早就如鸟兽散,来此狎妓的人中不乏擅武的好手,此时与仆从、侍女、妓|女都躲在房里不敢出去,生怕殃及池鱼,胆大的只敢透过门窗缝隙观看外面的杀戮。
素鸣衍又与尤溪他们退到后面的别院,叶明琛站在一地的尸身当中,呆若木鸟,素鸣衍抱起被击错的纳吉若兰,对叶明琛说道:“我要放火烧了这裏,你跟不跟我走?”
“啊,”叶明琛让素鸣衍的这句话惊醒,“万万不可,这样一来,殿下跟苏颜家的恩怨就永远都解不开了。”
“现在难道就有缓和的余地?”素鸣衍冷眼盯着叶明琛,“还是说叶大人跟苏颜家有缓和的余地?”
“苏颜澹不敬殿下在先,被殿下反击致死,我们佔着理,内府司不会因为此事削了殿下的王爵,大宰官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定不会追究此事,要是纵火烧楼……”
素鸣衍微微一笑,对慕昭云说道:“你去准备些引火的东西。”慕昭云将帷幕布帐都拆了下来,将大堂里的桌椅家具都堆到一起,素鸣衍左右虚托,一蓬淡紫色的火焰从掌心燃出,素鸣衍笑道:“这把火可是叶大人带头放的。”说着话,将那枚混沌火焰掷入引火用的绸布里。
叶明琛哪里想到六殿下会如此无赖,左右都是六殿下的近随,就算他到苏颜士吉面前解释,也没人会信他,想到得罪权臣苏颜士吉的后果,叶明琛脸色如土,看着火焰越窜越高,只到烧着梁柱,脸让灼热的火焰烤疼,才惊恐的逃出大厅。到院子里,不知道六殿下他们去了哪里,却发现整个偎红楼都烧了起来,天时将暮,焰天大火将暮色沉沉的黄昏烧得红艳,左右都是奔号哭喊的声音。
叶明琛在偎红楼外转了两圈,没找到六殿下他们,此时又没胆量独自去内府司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事,决定先去驿馆找到六殿下再说。叶明琛赶到驿馆,才发现驿馆里的人正在打点行装。
“这是怎么回事?”叶明琛赶忙拉过一名侍衞。
“去羽嘉,一刻也不能在帝都耽搁。”尤溪从内宅走出来,看着叶明琛,说道,“叶大人没去内府司?”
“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解释清楚,我还是先跟你们去羽嘉。”叶明琛讪讪的笑,苏颜澹已死,苏颜士吉当不能让六殿下赔命,追究责任过失起来,只会推到下面办事的人身上,此时还留在帝都,纯粹嫌命长了。
“叶大人回来了?”素鸣衍一脚踏过月门,一脚还站在内宅裏面,没等叶明琛有什么反应,径直对尤溪说道,“女侍都送到长昭宫去,你的家小跟我们去羽嘉,白术、方镜川的家眷,这次也走。”
“家小?”叶明琛猛的一惊,他不明白六殿下为何对苏颜澹痛下杀手,还放火烧了苏颜家的产业,但是权势熏天、能够影响帝位废立的苏颜士吉绝不是好惹的,他明里不敢太放肆,家小留在帝都,难免会遇上什么意外之灾。
“殿下,卑职的家小也在帝都,是不是……”
“哦,你愿意跟我们去羽嘉也好,没有你,我们出城也不方便,你先去内府司讨出城的文书,我派人去你家接人,我们西华门汇合。”
“这个时候出城?”
“帝都衞戍司总督是苏颜一系的人,苏颜士吉还不知道是谁杀了苏颜澹,要等他知道了,我们还出得了城吧,你随便找个借口,反正我们今晚一定要出城,就算没有内府司的文书,我们只有冲出去。要是被困在帝都,我倒没什么可忧虑的,顶多削去王爵,要是苏颜士吉拿你们解恨,我这个落魄的郡王可没什么能力替你们开脱。”
这倒是实情,权势熏天的苏颜士吉要取他们这些小官小吏的性命,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找。不过想想祸事是六殿下惹下来的,叶明琛内心也是恨得牙痒痒的。
“王妃怎样了?”叶明琛转身前想起这事来,叶明琛隐约听说过纳吉若兰因为不想嫁给六殿下,曾在六殿下回帝都的路上行刺过,此时竟唆使苏颜澹以下犯上,公然羞辱帝室,难道六殿下盛怒之下击杀苏颜澹,以致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真可谓红颜祸水。叶明琛倒认为她罪该万死,再说纳吉家的势力远远及不上苏颜氏,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长照宫在烛火的映照下,明如白昼,执戟武士从石台一直排到宫门外,宫门外的夹道上,也挤挤挨挨的站满廷衞。
摩揭伯岑匆匆登上台阶,穿过镂刻着夜照紫狻图的紫檀门扉,进入长照宫的正殿。
檀那锡陵阴翳的脸藏在阴影里,不动声色的看着摩揭伯岑走进来。
纳吉天仕趴在玉墀下,大气都不敢喘。
叶明琛神色紧张的站在一旁,看见摩揭伯岑进入正殿,稍稍松了一口气。
叶明琛到底没有走成,他到西华门与六殿下一行人汇合时,遇到闻讯赶来的摩揭伯岑,此事无法善了,六殿下身边必须要留一个人下来解释事情的原委。叶明琛的家小都跟六殿下先去羽嘉,他则先到长照宫来避难。
“六殿下两个时辰前出了西华门,驿馆里的人都走空了,微臣得人禀报此事的详细,错不在六殿下。”摩揭伯岑声音低沉,“大宰官未奉诏,遣四子入帝都衞戍司军营,已违帝制,请陛下下诏申斥。”
“苏颜士吉不奉诏怎么办?”檀那锡陵担忧的问。
“不奉诏则是乱臣贼子!”
纳吉天仕心猛的一跳,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了摩揭伯岑一眼,难道摩揭氏有心取代苏颜氏的地位?
“既然错不在明河,他走什么走?他这一走,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檀那锡陵迟疑的问,“是否要派使者将明河追回来?”
“苏颜澹的侍从都死了,我看六殿下也未必会奉诏啊。”
“不是还有纳吉若兰的证词吗?”
“纳吉若兰为六王子妃,”摩揭伯岑看了趴在地上的纳吉天仕一眼,“何况这事又是纳吉若兰引起的,只怕苏颜士吉未必会听信纳吉若兰的证词。”
叶明琛想起纳吉若兰醒来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心裏想:她哪里会帮六殿下说话?
纳吉天仕见摩揭伯岑提起这茬,额头的汗水潺潺渗出,说道:“罪臣教女无方,致此祸事。微臣已令犬子涅骑追出西华门,只待追上六殿下,就将若兰绑回帝都,听陛下发落。”
摩揭伯岑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叶明琛心想:苏颜士吉还没有明显不利六殿下的证词,所以不敢强行发兵追六殿下,若是纳吉若兰说出不利六殿下的话来,只怕帝君也无法替六殿下开脱。他心裏担忧六殿下会将纳吉若兰交出来,又想巫弥生、尤溪等人在场,未必看不出其中的利害。
檀那锡陵脸色阴晴不定,殿下侍从官进来禀报:“大圣者晋见。”
“王弟!”檀那锡陵脸上一喜,走下王座,“快请。”
摩揭伯岑侧头看着檀那石进入正殿,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檀那锡陵此时将檀那石召进宫,心裏还是担忧自己的安危。
“教宗愿意从中斡旋。”檀那石声音清越,“教宗已去西华门军营见大宰官,片刻便会将大宰官请到长照宫。”
檀那锡陵听说教宗愿意从中斡旋,心裏松了一口气,说道:“教宗愿意出面最好,让外面的人撤了吧,传我旨意,召大宰官、教宗到长照宫晋见。”
摩揭伯岑看了看左右,说道:“还是微臣去西华门军营宣诏吧?”
摩揭伯岑进出长照宫的正殿,长照妃阙氏正从偏殿探出头来,碎步走过来,担忧的问道:“不会召明河回帝都吧?”
“陛下请教宗说项,苏颜士吉有百般不愿意,也只有暂时忍下,但是六殿下此时断不能回帝都,六殿下确实做得有些过了,苏颜家的人死伤也就算了,半条街都烧掉了,现在只有咬定是苏颜澹的人放的火。”
阙氏微微叹了一声,回到偏殿,摩揭伯岑抬头望着天际的星辰,微微一笑,轻声说:“你倒一点也不让人失望啊。”
出帝都西华门,驰道一直向西延伸,初春青草漫漫,都是乱蹄践踏的痕迹。
纳吉天仕在长照宫说是让长子纳吉涅骑将女儿纳吉若兰追回,随纳吉涅骑追出西华门的都是族中精锐。
纳吉涅骑站在铜车的车首,望着远处扬起的飞尘,心裏暗叹:六殿下的速度够快的。偎红楼的杀戮,纳吉天仕最先得到消息,纳吉涅骑率领族人几乎与六殿下一行人前后出西华门,直到现在才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