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不是那种整天算计专门干坏事儿的人,恰恰相反,他们一点儿没有邪恶的样子,长着一副和善的面孔,平日里也是好说话,哪怕干起坏事儿来,那也是一脸的浅笑,不见丝毫的邪恶和凶残。文焕,就是这样的存在。无妄神殿的人大多穷凶恶极,没人不手染血腥,而他能成为无妄神殿的三长老,还备受殿主司砚信任,怎么可能是无害的好人?他确实全身上下都一副好欺负好说话的样子,可他拿着刀子割开别人的身体,取出鲜血和脏器的时候,他同样也是这样一副面孔。别人是善恶两面,他是善恶一面,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脸上依旧带着那善意的笑,手上却鲜血淋漓的把一条人命解刨。御人之术用得再好,可抵不过人心千变万化,人性复杂难辨,穆九可不敢笃定自己能制得住如此可怕之人。所以,这样的人,还是远离的好。穆九闲着无聊,拎着酒坛子去找萧君夙,萧君夙在书房里,不过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别人,一个穆九没见过的,容貌端正、眉清目秀的男子,二十五六的样子,稳沉谦和,身材清瘦,很有文人风范。那年轻人站得规规矩矩,似乎在向萧君夙汇报着什么,穆九瞥了两眼就找个地儿坐下,没过去打扰。等到他们说完了,人走了,穆九才起身掀开帘子进去。“刚刚那人,谁啊?”萧君夙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对穆九的脾性也算是了解了,他这里来了那么多人,她从来都不多问,也没好奇,而之所以刚才这个能让她开口问一句,至少有一大半的因素是因为那人长得还不错,剩下的那一点儿,抱歉,他想不出来。若非对自己的容貌还算自信,他此刻估计都得生气了,可现在只有无奈,甚至都懒得去计较了。“林翰。”林翰?“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在哪儿听过来着?”萧君夙看着穆九那迷糊的样儿,所以,她只记得长得好看的人的名字,若是只知道名字,不知道对方长得好看,就记不住?“师家的姑爷。”萧君夙好心提醒一句:“跟师家的次女成亲不久的那个。”“哦......”穆九想起来了,那个罗芸传说中的情郎。这倒是怪不得罗芸会心有不甘、心心念念了,这个男人确实有让人惦记的资本。“他怎么来这里?”她这前脚才断了师家人的念想,萧君夙后脚就跟师家的姑爷有来往,这样不太好吧?萧君夙抬手,一把拉住穆九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这跟师家没关系,而是这林翰的身份有点儿特殊。”“之前查师家的时候把他漏了,昨天才有新消息过来,他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他的父亲是曾经的户部尚书林有致,二十年前,因为犯了罪,被流放到东陵,不过林有致在半路就死了,只有林翰的母亲带着他来到了东陵。”“林有致一死,就没人管这一对孤儿寡母,林翰的母亲带着他来到东陵,想办法得了一个新的身份,比起罪臣之后,寒门之人似乎也好听一些,因此林翰就以新身份在这里长大。”“他父亲是尚书,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千金小姐,虽然身处苦寒之地,但却把他教导得很不错,一次机遇让他入了太守府,被师家看中留下,经过几年的磨砺,最终得到太守夫妇的信任,将女儿托付给他。”这是林翰的人生,但还有一点:“当年林有致的流放跟定北侯有点儿关系,林有致的罪名就是贪污军饷,而状告之人便是老头子。”穆九挑眉:“所以,这算是仇人?”萧君夙知道了林翰的身份,而林翰不可能不知道萧君夙的身份。“算不上仇人,朝堂上的争斗,明面上的敌人不见得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那些玩弄权术的幕后黑手。”老定北侯的军饷被贪污,他是受害者,而户部尚书被连坐,他也是受害者,虽然两人看起来是敌人,可真要怨,最怨的也不该是萧君夙。穆九勾了勾唇:“听你这意思,莫非还想提携他一下?”“他有点本事,前两天遇到他,很是出乎我的意料,让我觉得值得提携一下。”萧君夙把玩着穆九纤长葱白的手指:“楚京那潭死水,也该放一条活鱼进去了,至于师家,那是他的事儿。”萧君夙只是想送林翰这个人回去,而师家,若是林翰能带得走,那是他的本事。他们不愿意成为师家的梯子,但不能阻止别人成为他们的梯子。穆九点头,她也没有非要针对师家的意思,他们举族要往上爬,那就爬呗,只要不跑到她面前蹦跶就可以了。她对师家人没什么太大怨气,只是师萱儿却败坏了所有的好感,仅此而已。穆九本以为,师家这件事儿就算是过了,夏侯堇不在这里,而师家又有了别的路往上爬,那以后怎么也不会有太多的牵扯,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事儿了。师萱儿是真心喜欢上了夏侯堇,人的感情来得特别快,也许未来很快就会归为平淡,可就在刚刚升起的时候,感情最猛烈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为那一份热爱痴狂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也许以后会后悔、会懊恼,但在那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谁还能想到其他?都可以为了自己心中那份炽热的情不顾一切。比如现在的师萱儿。师太守让师萱儿压下那份心思,告诉她,她跟夏侯堇是没有可能的,因为对方对她根本没那样的想法,况且还得罪了人家,怎么可能还有好的感情?但师萱儿不相信,她哭了两天,然后跑出去,找小道消息打听到了六皇子的行踪。夏侯堇来东陵没人知道,但是他在苏州确实光明正大的公差,知道夏侯堇在那里,她立刻收拾包袱离家出走,不顾一切就是为了去找夏侯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