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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鹰忙忙碌碌,上班掐着点来,下班迅速离开,行动节奏完全变了。乐队的人反而不太习惯,互相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啦。小提琴手笑:“好事好事。你们不觉得吗?很显然,王老师他打算在云贵市长久地待下去了。”
有人问:“他有马子了?”
“这种事情,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的嘛。你有没有马子啊?你会对我们说吗?”
大家都不吭声,看见王鹰,就仔细观察。
过去他一脸外乡人的落寞,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所有大家喜爱的活动概不参加——喝猛酒、掷飞镖、玩桌球。其实除了对酒精过敏外,他的飞镖从来都是十环和九环之间,桌球技艺也特别高,曾经在成都拿过省级赛的冠军。
他那张落寞的混血儿的脸孔,大家真是太熟悉了。白天看不到他的影子,偶尔看到他在本地轻音乐团的排练场出现,也是一副魂还留在梦乡里的落魄模样。不过,到了晚上,工作时间,他即刻恢复活力,风度翩翩。
工作时间得意和沉醉,但下班后他离群索居,空旷的白天谁也不知道他都做些什么。
做音乐这一行,工作如同做梦。
那些音乐,那些歌,无论回忆、向往、感伤,爱恨情仇,心动或是心碎,哪一个不是梦?虚无缥缈的,煞有介事的,无中生有的,全是秀,秀过了又再秀,没完没了,每天重复。再动人的爱,吟唱百遍之后也索然无味;再真切的痛,反复描摹也不知痛从何来了。所以说,这种消费型的音乐是毒药,它张扬的时代精神远不及所运载的垃圾多。
在垃圾中消耗了整个夜晚之后,王鹰会十分厌倦现实、厌倦世俗生活。
以往,王鹰白天就睡觉,此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每个人心理上都是有弱点的。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王鹰就不喜欢在白天见到任何人。白昼的生活令他无所适从。他只有出现在夜晚的灯光里,在梦幻烟雾里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在令人全身酥松的音乐里,才立刻恢复正常,展现出优美的翩翩风度。
这不仅仅是因为,如果是在白昼,他那张雪白的“鬼佬”面孔会因为毫无表情而令人觉得怪异,狮子头一般的长头发也是守旧的城市居民们所厌恶的,曾经,在商店买衣服,他就听到有大人和孩子在身后议论他,叫他“鬼佬”、“长毛”。
更重要的是,白昼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他的位置。他那么孤独,不食人间烟火,和现实没有半点瓜葛。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与这日常的世俗的生活完全疏离了。在世俗生活里混久了会感觉十分乏味,并令人日渐迟钝。但没有这样的生活,人的心理也会失去常人的那种平和与健康。从少年时就跟随各种剧团走穴,在娱乐圈里混了十多年的王鹰,是一只孤独的鹰,陪伴他的只有音乐和寂寞。因为寂寞,又寻找了卷烟和浓茶做伴。
他是个渴望精神闪电的人。闪电虽然短暂,但闪电会把世界照亮,把生命照亮,在那个瞬间,世界只有光芒。闪电是所有积蓄力量的爆发,是极致的纯粹的光芒。闪电不可能永远出现,但如果灵魂和生命开始堕入黑暗,就一定需要闪电将所有的黑暗驱散,实现自我救赎。
在他生命的历程中,他的闪电来自梦想,来自音乐,来自强大完善的自我。因为他要自己给自己发电。
精神的消耗,在面孔上往往留下了疲惫和苍白,所以,他出现在世俗生活中的面孔总是漠然和沉默。
在王鹰的流浪生涯中,有些书籍是一直带在身边的,比如《爱的意志》,比如《查拉图斯如是说》,比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他很清楚,酒吧的芜杂,夜生活的失范,太多的孤独时光,不断重复的消费性通俗音乐,等等,这些都是将一代代酒吧歌手乐手腐蚀毁灭,令他们消极颓废、变态和异化的毒物。稍有懈怠,就会走上毁灭。
读书和思索,以及生命中一些影响了自己精神灵魂的大事件,就是他的精神闪电的电源。
柔桑是他近两年来的一次闪电事件,但这次闪电给他带来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