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为保护嗓子,除了演唱时间,其他时间麦黄是从不会开声的。
“她疯了吗?”他低声骂。
他还想出去骂她,但忍住了。
她真是个白天的幽灵夜晚的鬼魂!最近一段时间来,他看着她就憋闷,而她,显然还在无怨无悔的等待着,等他和他那个冷漠的、善于打持久战的老婆离婚好娶她。她越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他越是尴尬。更多时候她把一腔幽怨摆到脸上给他看,他感到恼火,尽量地回避着她。
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干什么都没半点心思,觉得很无聊。不想做事,就觉得还是应该去一趟医院,说不定,阿哈就在医院里出现,那人可是她打伤的。她下手真重,真是个外表柔弱内里刚烈的女子,李遥后怕之后,更加渴望她了。
王鹰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贵州饭店旋转酒吧乐队的乐手们来看过他,医生说,怕是要成植物人了?本来贵州饭店的老板是要来看他的,听医生这么一说,就不来了。
李遥跟在护士身后,在病房门口看到王鹰的样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他象死了一样。童年的经历仍有阴影在他心头盘桓,他十分感叹:人做什么都不容易,可要死就真是太容易了,一个大活人转眼轰然倒下,转眼就无声无息。
“小妹,有人来看过他吗?”
护士说:“不知道哎,我才接班。也许有吧?”
“有没有个姑娘来过?”
他想知道阿哈是失手伤人,还有蓄意谋杀。
“没看到。”
他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王鹰。王鹰虽然昏迷不醒,但脸色很好,是很健康的人的脸色。护士一走开,他就咋咋呼呼地说起话来。
“咳,哥们儿,你气色不错,躺在床上养的吧?”
王鹰当然没有动静,连呼吸都没有什么起伏。他一边说一边拨弄一下王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这么多毛啊,人家说你是老外真不是瞎编啊。”
王鹰的手指头却是细长的,看起来很细嫩,象少年人的手,洁白里隐现微蓝的血脉。相对比,李遥的手粗而黑,拇指和小指还留了长指甲。他有些自惭地收回自己的手:“瞧这手,你哥们真是不干活的啊。”
他想等等,说不定阿哈会突然出现。
“哥们儿,你要就赶快醒来,要就别醒了,千万……”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护士一边换药一边指责李遥,“我们医院一直垫付着他的费用,都没咒他,你是他的朋友,还这样!”
“费用?”提到费用李遥警觉起来。
“是啊。他好像不是本地人,你是他朋友,是不是帮忙……”
李遥赶紧说:“这个嘛,再商量,再商量。”
“干脆点嘛!”
“啊,我说了再商量嘛。小妹你先出去,我自个儿陪陪他。”
护士噘着嘴出去了。天已经黑了,她走前没有开灯,故意让这个精瘦又吝啬的男人和昏迷的病人一同呆在黑暗之中。
“哎,老鹰啊,这次你和阿哈,给我造成了很大损失啊!”
他还想说什么,窗外红光一闪,他抬起头,看见窗外火光将天空映红了。
他扑到窗前,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
“是火宫殿啊!”李遥发出了嚎叫,冲出病房。
走廊上,医生和护士,还有些四处走动的病人在观望,彼此说道:“对,是火宫殿。”
李遥撕心裂肺地叫着:“救火啊,麦黄!”他冲上了朝阳桥。
不远的河对岸,火宫殿熊熊燃烧。在三楼的露台上,一个穿着庞大晚礼服的女人身影,在火山上旋转舞蹈,火光将她照得好像透明了。河这边的一排窗户被打开,出现了几架望远镜。其实不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得清她的腰身和脸孔,以及她宫廷式的发型。她的脸孔,透明、鲜艳又美丽,呈现出涅槃前的壮丽。
河岸上聚集了不少观望的人。
“疯子,是疯子点火了!”人们彼此传说着。
在火的顶峰,麦黄舞蹈着,还唱着歌,但是在楼房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间或的爆响里,她的歌声越来越虚渺微弱,只有她的舞姿不被庞大的晚礼服羁绊,在越来越逼近越来越巨大的火焰的映照里旋转着,像在迷人的舞台上一样,激越又夸张。
那个夜晚,火宫殿成了火焰山,将南明河的水烤得滚烫,映红了半个城市的天空。大火烧光了火宫殿楼前的那一排近百年的老槐树,黑而秃的枝桠愣在半空里如同水墨画,再不会发芽开花。(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