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这方面的审美能力几乎为零了。快告诉我,这是谁的孩子?我不相信柔桑也会……”
“你说这不是我的孩子还会是谁的?”
“这可真是对本人的沉重打击啊!”
“别骗人了,你一直把我当小学老师的。”
他盯着孩子看:“这孩子应该是你的,很象你。”
“有眼光。”
颜如卿疑惑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样,小颜,生意好吧?”
“我对那没兴趣,都是给我姐逼的。”
不远处的一张餐台上,神情冷漠的颜如玉化着薄薄的淡妆,被红色灯光一照,有了几分妩媚,与平素的冷漠憔悴全然不同。大概是下班后直接来的酒吧,她还穿着白天上班时的行政套装,频频朝柔桑和颜如卿这边张望,目光里开始有按耐不住的烦躁和妒意。柔桑不认识她,但看出她明显地比颜如卿年长,以为又是一桩时下流行的姐弟恋。
柔桑抬抬下巴:“小颜,别让人家空坐啊!”
“采——”颜如卿不屑地哼了一声。
王鹰再次出场,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沃森看到他出现,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手轻抹,立刻发出令人惊异的一片和声。
柔桑不由自主的将孩子举起来,想让孩子看到他爸爸。
颜如卿看看舞台上的王鹰,又打量柔桑和孩子片刻,忍不住说:“你,和他,是不是——”他用下巴指舞台上,然后双手拇指在柔桑眼前靠拢。柔桑想再对他开个什么玩笑,却听到神秘而忧伤的萨克斯音乐飘然而起,她沉默了。
王鹰吹的是《哈雷姆夜曲》。
柔桑知道颜如卿在作何猜想,故意说:“知道西班牙的情歌王子胡里奥吧,现在的人不太听他的歌了,小姑娘们只爱动感的东西,只想做老鼠爱吃的大米。胡里奥,那可是天长地久。王鹰哪,和胡里奥一样,是文化女人的杀手!”
“看来,”颜如卿酸酸地,“我们的女诗人也受伤了。”
沉郁的萨克斯名曲之后,王鹰隐身幕后。其他乐队队员全部上场,音乐轰然而起。柔桑保护着孩子,对吧台里的调酒师抱怨道:“怎么蓝调也做这种的士高音乐啊?”
调酒师礼貌地笑笑,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老板娘说了,要聚集人气,让满街的小孩子们都来玩!”
她将孩子放进兜带里,赶紧往外走,一直走到江边。
颜如卿也跟了出来,他想对柔桑说什么,他的姐姐却轻快地赶来,挽住了他的手臂。
“姐,你别这样!”
颜如玉根本不理他的拒绝和不满,依然挽着她的弟弟,坚决拉他走,同时目光阴冷地看着柔桑,口里还“哼”了一声。
颜如卿挣扎着回过头来:“柔桑,我的电话改了,是139254……”
颜如卿被颜如玉拖走了。
今晚是第二个女人对她表示不友好。
柔桑不至于因此感到困惑,但心里还是很不愉快。
城市有一句流行语:当美女和美女相遇,美女就变成野兽。
漂亮女人自然会给不太漂亮却欲望膨胀的女人带来不安,哪怕她是个安静的女人。漂亮女人给漂亮女人带来的,岂只是不安,还有战争!
城市里所有的战争,源于太多的欲望。
在城市普遍的同性战争、两性战争中,她既不是男人们欲望里的猎物,也不是女人们潜在的敌人,她远离机关办公室政治和公司利益之争,脱离熙熙攘攘的追名逐利队伍,只是一切的旁观者,一个做梦的人,一个在现实和自我理想之间默默开辟通道的劳动者。为什么她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们看见她总是流露敌意?
夜里有很多在白天嗅不到的气息,比如一些植物和水的气息,很奇特,柔桑深深地呼吸着。
她怀中的婴儿咿咿呜呜叫着,散发出生命纯洁的芳香气息。
柔桑认为,文明社会的男女依然分为三种,一种是有神性的,一种是纯人性的,还有一种是兽性的。除了那些为上帝和神、佛献身的人,多数人是人性和兽性的混合物,极少人是神性和人性的混合物,她和王鹰,阿哈,以及这个小小的孩子,应该是属于后一种。
她抱孩子放在高高的堤岸栏杆上坐住,托住他:“宝宝你真乖,不哭,没被吓坏啊!来,看看,这是珠江,说不定,你妈妈就会从江对岸走过来啊!”
孩子不看她,也不看倒映着两岸灯火的黝黑的江水,固执地扭着头,专注地看她身后酒吧五彩的霓虹。霓虹的光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又是一幅微缩之后的幻景,里面有灯光文字,有人影和树影,柔桑看呆了。
“你怎么来了?”王鹰的声音轻轻在身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不知为什么,她的鼻子发酸,好像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乍见面,又是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看她穿着背心式短裙,裸露着双臂,又问:“夜里有风,冷吗?”
“宝宝不会冷的。”她低声说。
他感觉到了她情绪低沉。
“我说的是你。”
他伸手去抱孩子,她不给。他的手碰触到她,她的皮肤象堤岸的大理石栏杆一般冰冷,刺激了他。他立刻脱下风衣,双臂张开两襟,象飞翔而至的大鸟,将她和孩子一起裹进衣服,抱入胸怀。
两粒泪水将柔桑浓密的眼睫毛濡湿,渗进王鹰和孩子暖暖的体温……(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