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看着姬无曲，皱眉道：“别闹了，姬凝。”姬无曲真想把门板拿起来砸得他脑袋开花。——谁闹了？姬无曲依旧笑容大方，目不斜视，道：“晏修道尊不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么。”晏修皱着的眉没有舒展，沉声道：“既是如此，那么你出手之时莫怪我横加阻拦了。”姬无曲无奈，阻拦就阻拦呗，你又不跟我交易。晏修默叹，看着不再开口的姬无曲，道：“你就这么不愿同我说话么？”这人从他出现到现在，这人能不开口则不开口，虽然一直笑着，却同他万分疏远。她的手一直放在门边，若不是有他抵着，她早就把门关上了。然而他问出的这句话，也同样没有得到回应。晏修看着她，神情专注，眉头深深地绞在一起。道：“你可知，我为何明知时机不成熟，还要提前把消息告诉你么。”姬无曲自然不知。然而的确，若是晏修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打听赠经教的事。且，教主病危，该是个绝密消息，晏修这样堂而皇之地把消息放给她，究竟为何，姬无曲还真猜不出来。既然人家都这么问了，她便也想知道知道，于是问道：“为何。”晏修盯着她，情真意切，道：“姬凝，因为……我想你了。”姬无曲：“……”你当我什么都没问过。晏修没待姬无曲开口，便又继续说道：“来风家，也是为你。”姬无曲敛眉低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若她再不言语，指不定这厮再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于是她便道：“且不论你的话是否可信，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说到这里，她又抬眼，看着晏修，目光中淡淡，无悲无喜。只是她这种表情瞧在晏修眼中，直教他的眉拧得更深。他声音恳切，道：“丫头，我知你因北林之事伤了心，也知你对我失望……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你，也定会让你的心愈合如初……等我，可好？”姬无曲瞧着他深情专注的眉眼，听着他被微风吹得有些飘摇的话。明明看起来比百年前北林诉情意之时看起来还要感人，可她当真，心中一丝波澜也无。姬无曲道：“晏修，你二百多年前就放弃我了。”“——还有，我的心早就在镜林山愈合了。”晏修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清亮纯净，看不出杂质，也看不见波动。可能是月光的映衬，她的眼睛要比平常还要清明，却看得晏修心中一痛。他终是收回了抵着门的手，也挪了步子。姬无曲看他不再怼门，当下便把门关上了。当门就剩一条缝时，依稀听到晏修一句话。“姬凝，你总归会回来的，我等你。”姬无曲手不停顿，把门关死了。姬无曲叹了口气，她怎么那么笨呢，也没说中途把手放下。人家怼门不嫌累，她胳膊会酸啊。一回头，便看到了一袭玄衣，一张完美的脸。姬无曲妥妥的被惊艳了一把，舔了舔唇，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而且又忽现我房间。他师父不是吃了丹药变成连宁那张清冷的脸了么，怎么又变回来了。赫连看着她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到跟前来。”姬无曲听着熟悉的低沉嗓音，眉眼弯弯，巴巴地就走过去了。赫连抬手，为她揉了揉胳膊，道：“不去看看英娘么。”姬无曲的眸子间的笑意减了几分，但是此刻再想到英娘，却也没有被猫抓心一般的揪心了。赫连修长的手指触着她的胳膊，让她感觉十分舒适温暖。半晌无话，当赫连的手离开她的胳膊时，她问道：“师父，你知道英娘？”赫连表情没有变化，只道：“嗯”姬无曲却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在师父面前提过英娘。她蓦然想起她与彩羽夜谈之后，噩梦之时，覆在她额上的暖手。她一直觉得那是属于师父的。而现在，她忽然觉得，是不是她回忆往事的时候，师父其实一直在听着，甚至当后来彩羽离开了，他还在。她便试探着问道：“那天我同彩羽讲起往事的时候……”“为师在。”姬无曲：“……”她那天应该是和衣睡的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彩羽她肯定是和衣睡的。于是姬无曲便松了口气。赫连抬手覆上了她的头，把融暖的温度传给她，声音低沉却柔和，道：“为师陪你去。”姬无曲闻言，看向师父的眸子，心中稍安，不由轻轻点了点头。姬无曲跟在师父身后，微风迎面，把师父的墨发吹到她的鬓前。属于师父的清冽味道飘过来，姬无曲略有焦躁的心情也彻底静了下来。姬无曲随着赫连到了风家祠堂。英娘虽然算先辈，却未有大成就，辈分也说不上多高，于是她的牌位被放在了一个小角落里。如其一生，无争，也不显眼。然而她却是抚育了姬无曲姬无曲十许年的人。往事历历在目，姬无曲在祠堂里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在这站了多久，也就默了多久。半晌之后，赫连开口：“把她的牌位带走罢。”姬无曲回了回神，闻言有些疑惑。她觉得，虽然英娘牌位不显眼，但在风家祠堂，她也会是愿意的。且，英娘本来也不喜在显眼的位置。姬无曲一向觉得师父的话都是正确的，然而此时也不由问道：“师父，有什么缘由么。”“嗯。”姬无曲想了想，觉得既然师父这样说，那么便一定有他的道理。其实，把英娘带回镜林山和娘相伴，其实也并无不妥。于是她便依言做了。百年来未敢来看一看英娘，此时见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但出了祠堂，她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压抑。姬无曲拽了拽师父的袍角。赫连回头，低语道“阿凝，可是饿了？”姬无曲点了点头，如实道：“嗯。”赫连轻笑，道：“抬头看。”姬无曲便对上了师父漆黑幽深的眸子。问道：“师父，看什么？”赫连不语，只默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