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人家没跑没怕,今天还又来了。任随这次没拦着也是意料之中。要说杀云帆这话是她开的口,任随还能凭一张唇舌顶着一张老脸挣扎一下。然而那话是她师父说的,连挣扎的可能也没了。左右人是必死无疑,任随也就不管墓地安全不安全,危险不危险之类,云帆要来,他也就听之任之。他得要把自家云光殿守好,等着季欢出来同他换药,待他家殿主醒了再说别的。说白了,云帆出现在这里,算是被云光殿,起码是被任随给放弃了。待姬无曲和赫连的身影出现后,云帆便转头看向季欢,道:“人齐了,祖墓入口在哪?”季欢挑眉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向远方飞驰而去。云帆没有犹豫,跟了过去。赫连抱着姬无曲,紧随而后。再后面,便是云罗衣。再出现之时,便是在天材阁门口。后面的路姬无曲十分熟悉,就是她每次来看望阿点都要走过的地方。且过了入门小阵,还真是阿点的院子。一样的月亮,一样的桌子,一样的感觉。姬无曲向周围瞅了瞅,问道:“阿点不在么。”季欢没有言语,一双桃花眼里存了笑意,只定定地看着姬无曲。姬无曲对上他的目光,愣了愣。她一贯觉得季欢和阿点有一个大不相同的地方,就是季欢明朗阳光,而阿点虽然温柔爱笑,看起来却更属于月色寒夜。而此刻季欢站在这里,桃花眼和眸子里的笑意竟然和这里毫不违和。此刻的他和阳光下的他相同却也不同,比起说他是季欢,他却更像阿点一些。这时,云罗衣蓦然开口,道:“这里有祖墓的入口么。”季欢把头转过去,笑道:“自然。”姬无曲觉得,这个人是阿点本人的几率,要比是阿点生个私生子的几率大得多。她却也没多言语。她看着这满院子空寂,实在没想过这里能藏一个进别人祖坟的入口。环视一周,她把目光定格在四周那片植物上。那些植物通体漆黑,长得十分像竹子,不过却没有竹叶,竹节也不是很显。它们布了阿点大半个院子,几乎成林。她从未仔细观察过它们。她第一次进到这里时,想要近距离瞅一瞅它们,便被阿点拦住了。她记得阿点那时候说的是:“别动,它们会咬人的。”“它们有毒,只听我的话。”大荒虽然奇物多,能咬人的植物也就那几种,她也没真正地见过。能咬人的植物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又是一种未曾听闻过的,看着新鲜。而且也因此,她对于当时的情景,对于阿点的话,印象很深。虽然不知阿点怎么会和云光殿扯上关系,但若这里当真有进人家祖墓的入口,那约莫得和这些植物有关。姬无曲便想走近了看一看,这时,只听季欢轻笑道:“无曲不记得了么,它们有毒,会咬人的。”……姬无曲真心觉得这人是阿点。但若说他是阿点的徒儿,知道这段对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她便只是把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并未言语。季欢也没有多言,只是给云帆和云罗衣一人扔了一枚丹药,道:“这里头毒多,跟着我走,不然容易丧命。”云罗衣拿着那枚丹药,问道:“这是防毒的药物么。”云帆却没多言,直接把丹药服了,并没什么防备。季欢笑了笑,道:“倒不是,不过吃了这个丹药,中毒的时候可以死的痛快些。”……这话说真的,很吓人。然而云罗衣还是把丹药服了。毕竟在死的痛快些和生不如死之间,还是前者听起来温柔些。随后她看着身旁的姬无曲和赫连,不由问道:“只给我们么。”姬无曲觉得,她不喜欢死也不喜欢生不如死,更不大喜欢生不如死的时候突然死了。所以就算给她个丹药,她也不会服的,更不会让师父服。只是没想到季欢道:“嗯,他们不会有事。”这话说的,意味就很深长了。还不待众人把这话咀嚼透彻,季欢便敛了眸子,把腰间的萧放到唇边。乐声缓缓倾泻出来,绕在这几里空间中,婉转悠扬。姬无曲喜欢各类声音,她也喜欢各类乐器,只是自己从未接触过萧。季欢奏出的声音很美,然而这次姬无曲却没有多作欣赏。她总觉得这声音仿佛不只是单纯的声音。这种声音同她那种能结幻的也不尽相同,这声音倒更像是一种召唤,一种命令。几人分明能看到,眼前的这几里竹子般的植物仿佛都颤了颤。随后那些植物同时变了变模样,虽然还是通体漆黑,却没了尖端。接着它们的尖端部位蓦然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蛇头。又过了没有一息时间,这些植物的根部也逐渐消失,换成了蛇尾。它们从原来直立的姿势蜿蜒曲下,落到地上,沙沙地行走着。……这是一群蛇!这几里的植物都是蛇,与其说它是植物林,倒不如说这是一片蛇林。它们在地上爬行,散着寒气吐血信子,却没有露出什么不善的动作,反而十分乖巧,全部朝着季欢的方向而来。几千几万条黑蛇十分密集,爬行的时候免不了相互缠绕,姬无曲瞅着,都恐它们绕在一起打成死结,那可就滑稽了。云罗衣看着心颤,不由得挪步到无曲跟前,攥紧了她的胳膊。姬无曲瞅着这人胆小的模样不由失笑,道:“还去么,可能墓里也这么……”后面的话她没说,云罗衣也明白。不过她瞅了瞅季欢所在的方向,害怕中带着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去。”姬无曲无奈,这姑娘莫不是喜欢季欢罢。不管因为什么吧,人家愿意去,她也就不再多加阻拦。她再看过去时,那一条条蛇已经换了个方向,背着他们而行,且同她刚才想的一般……这些蛇真的打起结来了。它们仿佛在打着结叠罗汉一般,相绕而上,缠在一起,从地面到上空,搭起了一座桥。倒也不能说是一座桥,只能说是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