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师父也就是在那时便对季欢的身份有所怀疑了。毕竟季欢拿着炉子只能有两种原因。一云殿殁了，季欢同她一样，获得了传承。其二便是季欢他就是云殿。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其实哪个猜测的可能性都不小。师父本就认识云殿，约莫后来相处一阵子，在各个细节处一看，便知他身份了。赫连又问：“阿凝可知，云殿想要复活的人是谁。”姬无曲思索了几息，道：“云之扬么。”赫连目光依旧在那处，闻言便道：“嗯。”姬无曲转了转头，也顺着师父的方向看过去，瞅着那个棺木。虽然师父说了这么多都是她想知道的，然而其实她最原本只是问师父棺木里有没有尸骨而已。她还有些纳闷，她问的这个问题，师父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不料此时，她又听师父道：“云之扬当年进阶失败，身体爆裂而死，没有尸骨，只有残魂。”——也就是说，季欢是云殿，云殿想复活云之扬，云之扬这个棺木里没有尸骨，只有残魂。现在姬无曲感觉自己通达了好多事。他们二人的对话时间并不长，云帆被扔进棺木里的时间也并不长。云罗衣见到自家少主被扔到棺材里，便慌了神。不过她见到季欢又闭上了眸子，也不敢出声打扰，就这么一直紧张地看着棺木和季欢，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姬无曲和赫连的对话。而姬无曲，还没来得及再想更多，便被前方棺木里的一声轰鸣给引走了心神。只见季欢盘膝坐在棺木旁，并未因这声轰鸣有什么动作。而他身后的棺木却忽然间血光大盛，红色的光甚至直直打亮了石室之顶。而且棺木的颜色也变成了通体血红。它原本就十分宽长，此刻更是变成了几尺的方形。随后，原本在季欢身后的棺木身长盖过他，他的身影便也消失在了视野中。云罗衣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面露惊骇。那棺木的变化还在进行中。原本的棺木看不出来材质，却一定是上好的材料。而现在，棺木之壁像是慢慢融化成血雾，缠绕在季欢及依旧昏迷着的云帆之间。虽然血腥红雾漫在那里，然而毕竟棺壁不在了，他们也就能真切地看到季欢和棺木之中的情景。这个变故之后，便又是半晌没了动静。姬无曲一边留心着那边的情况，一边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季欢为什么要把云帆带进去么。”无论是从古籍杂文上所见，还是听师父刚刚所言，都没说血魂煞阵启阵的时候需要单拎出一个人搁启阵人身边的。而且还是个昏迷不醒的。赫连道：“此事，为师也仅仅有个猜测。”姬无曲对她家师父兼师夫有一种迷之崇拜，她总觉得自家师父说啥都是对的，也觉得他老人家的猜测就是事实。她便道：“您老人家同我说说。”“给活人续命，这事虽然有些逆天而行，却因大荒天材地宝不少，故而虽说难，却也不是多难。比如你枭鹤师伯用各种丹药古方给自己续了千年性命，也比如阿凝可以靠木决得意续命，这些不是少数。”“把死人复活，这时就要难得多。除了天材地宝，大多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然也不是全无可能。大荒从古至今复活之人也有几例，而那些被复活的人均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身体和魂魄均保存完好。”“如同云之扬这般，尸骨无存，连魂魄也只留了一些。若想复活，即便付出大代价也不一定可以，且大荒从始至今，从未有人成功。”“季欢上次被阿凝所救，该是因为失败被阵法反噬所致。”姬无曲恍然。不过百年时间，季欢他重新准备材料，重新布阵也只刚刚够用而已，他该是没时间提升修为。就算他有时间，百年多他也提升不了多少，进阶更是天方夜谭。季欢现在又布阵救人，肯定是比上次多了些成功的把握。那若阵法未变，季欢修为未变，那么不同点也就在云帆和云罗衣二人身上了。姬无曲想了想她家师父所说的话。云之扬被复活，最难最难的地方便是因为他什么也无。然而如果有身体有灵魂的话，复活起来虽说依旧难，但相比之下却是简单了不少。她便不由问道：“师父，难道，季欢想借云帆的身体魂魄，把云之扬复活回来？”这……有点扯了吧？赫连感觉他怀里的人身子比之前僵了僵，应该是这么窝着给窝麻了。便把她换了个方向抱着，臂间的动作也更轻柔了些。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莫名而又略有无奈的笑意，道：“云之扬要是知道自己用别人的身体活着，他定会再死一次。”姬无曲：“……”任性。她觉得能给你救回来不错了吧，还挑这挑那的。赫连又道：“用得到云帆的骨血，用不到他的魂魄，这个过程有些复杂。简单来说，是把云帆的身体打散后再重塑一个属于云之扬的躯体而已。”姬无曲愣了愣，道：“那，有什么区别么。”“嗯。那个模样是云之扬的模样。”姬无曲又问：“……可里子是别人的里子罢。”赫连唇角还在勾着，道：“嗯。但那样的话，他不会自杀。”姬无曲：“……”她忽然觉得因为师父的这几句话，她现在看这个死了万年的古人时，带上了有色目光。但毕竟这个人能不能活回来还难说，她便把思路挪了挪。这人要是活不了没准还得搭上季欢一条命，这才是她该关注的地方。她便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用云帆的身体。”看这情形，结合之前的种种，约莫云罗衣的也行。为什么一定得是他们的？赫连道：“他们身体里流着云之扬的血脉。”姬无曲了然。如果带亲的话，约莫成功的可能会高很多。……不对啊。“师父，不对啊，云之扬他不是没有后人的么。”如果他喜欢季司的话，应该是没有的，她也没有从古籍杂文中看到关于这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