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心口处,插了一柄长剑。那剑身简单,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不是槐桑。不过明显的,出剑之人是叙朗。他面色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言语。姬毓止了笑意,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前插着的那把闪着银光的剑身。胸口火辣辣的疼,即便她穿着内甲,这也不是什么名剑,她也知,自己挣扎不了多久了。心都被伤了,还能活么。只是……“……你,连槐桑都不肯,不肯用么……”姬毓只能有力气说这些话了。她知道,她表明身份之后,或者是赫连九霄,或者是姬无曲,总会有个人让她毙命。然而,她却没想到出手最快的,竟然是叙朗。……也是,没什么可想不到的。他早就想杀她了,不是么。那会儿在大厨房门口,她眼中把对征剑阁的恨意全部流露出来的时候,她骂彩羽的时候,叙朗就已经想杀她了。那会儿有彩羽拦着,他才能消消气。约莫过了两天,人家刚刚对她熄了杀心罢。结果今天她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人家又想杀她了,并且毫不犹豫地动了手。……也是么。那天在大厨房门口,叙朗没有杀她,除了有彩羽劝着,也是因为她修为低,很难对征剑阁有什么危害。然而现在,她是赠经教的二小姐,那就不一样了。凭她这个身份,就足够让叙朗杀了她千百回。再加上她骗他,她对彩羽各种不善,她对征剑阁的恨意。叙朗能动手动的这么毫不犹豫,也不奇怪。她在暴露身份之时,便已经想好了这条死路了。她原本想的也是,最好就是死在叙朗手里,死在他最爱的槐桑剑下。……结果他竟然连槐桑剑也不肯用。想到这里,姬毓不由自主地落了泪,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难过的。也无所谓了,反正她是想死了。从听到叙朗那几句话之后她就想死了。倒不是全因为她爱慕的人讨厌她。她……只是过累了。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姬凝是正确的。她曾经最鄙夷的姬凝,在用她现在最羡慕的活法活着。她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需要,她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和修为,她就可以肆意地过活一辈子,感情那些可笑的东西都是陪衬而已。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累了。全大荒啊,全大荒她连个伴儿也没有,也没有该去的去处,该归的归处。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孤鬼野鬼一般,带着仇恨四处游荡,谁见到她都会离她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过得真失败。姬毓脑子有点懵,她听着四周的动静有些不清,唯有自己血滴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特别脆响。她艰难的发出了些声,却因为耳朵有些嗡鸣声音,也听不真切,只能听到自己大概的话。不过她想,别人是应该都听得清的吧。她便朝着叙朗的方向,笑了笑。当然笑的很难看,她自己却觉察不出。她只是笑着。她眯着眼睛,用尽力气,开了口,不过却也还是说得缓慢不连贯。“我,我最后悔……我后悔……把自己的身份说,早了……”“早知道……你出手这么痛,快……我应该晚点说的。”“……起码,我应该把,面,面,面……具揭下来,你……还没见过我真正的模样,吧……”“其实……我,本身的脸……长得,比这个面具好看多……了。”“呵,呵呵……”姬无曲默默收回了手里的火。这个变故,她始料未及。其实从姬毓说到“遁符”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她那时候只是在考虑应该用幻术了结了姬毓,还是应该把人烧死。反正姬毓这个人也跑不了了,她不着急。却没成想,晚了一步之后她连亲手了结姬毓的机会都没了。不过亲眼看着姬毓死跟亲手杀之区别仿佛并不大。但她没成想姬毓死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情景。姬毓……喜欢叙朗吧。她很意外,如同姬毓这样的人会竟然喜欢上谁,还喜欢得那么深。且,姬毓喜欢的还是叙朗这种,这样明朗的人。果然啊,再阴暗的人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爱上阳光。姬毓这回,算是被阳光给灼死了。无曲叹了口气,心中想法有些复杂。……姬毓感觉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冰冷,她明显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说的所有话,叙朗都没有回答。总不能死之前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吧。……也无所谓了,她现在听也听不多清。她又笑了笑,道:“叙,朗……你,会记得我多长时间……”“会不会……明,明天就,忘了……”叙朗这次终于回了话,却也依旧如实道:“你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人。”……姬毓把这句话听的听清楚楚,而后苦涩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用力动了动手指,抬了抬胳膊。她胳膊上的一个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铃铃铃”的声音。她竟然还有力气起身!她不但有力气起身,还把身上的剑拔了,说了最利落的一句话。“叙朗,不管值不值得纪念,我都要你永远记住我。恨,你就恨我吧,恨我一辈子!”她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总得留个念想不是?她得在世界上留个痕迹,在叙朗心上留个痕迹,哪怕是刮痕伤疤。她不在乎,能留就行。赫连在看到那个铃铛的时候便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出了一道风刃,直朝着姬毓而去。赫连的风刃,姬毓的话,都是同时出的。与这二者同时出动的,还有一个人。——叙天照。叙天照皱着眉,脸上全部是担忧之色,极速向姬毓的方向驰去,还不忘飞出一剑对抗赫连的风刃。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又出了风龙,想要阻止叙天照的脚步。可叙天照不知为何,竟然像是在和她师父全力相抗。出剑的同时也不耽误他去接住姬毓将要倒下的身子。她师父和叙天照的速度都十分快。等姬毓说完了那些话,叙天照已经把人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