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事关她师父的性命安危,她不紧张才怪。现在她才体会到了季欢的用心。估计季欢也能猜到她到了征剑阁之后会坐不住,所以才会想让她在路上多养养的。季欢带他们来的不是别的地方,应该就是百毒阁的大广场。广场空旷无人,很静谧,却并不显得多闲适。在百毒阁这地方,大晚上见不到人,根本不会想到闲适这个词。只让人觉得有点冷意和危险。灯光并不昏暗,所以即便是无曲,也能隔着大老远看到一个人。那人在广场正中央置了个圆桌,圆桌上面又置了个躺椅,人家就在上头躺着。十分高调,高调得微微显着有些幼稚。他拿着一坛酒,时不时地灌几口,看上去像是在想事情,也像是在感慨什么。季欢带着他们还在上空飞着呢,蓦然传过来一个男声。“回来了?”一听便知,这声音来自广场中央的那个男人。季欢带着他们飞下去,立在他身前后回道:“嗯,回来了。”那人把酒坛子往地下一甩,坛子立刻便碎裂成片,成了一地渣渣。随后他才坐起了身。姬无曲瞅着桌旁地下厚厚的一层碎片,不由得默叹一声。这人喜欢喝酒不喜欢喝酒先另说,但他肯定喜欢砸坛子。他没有表明身份,但让无曲猜的话,他应该就是季欢那大哥,云光殿殿主云之扬。可当他坐起来之后,姬无曲有些不确定了。这人脖子上顶着的,好像是一张……娃娃脸?而且显得很嫩的样子。但他周身煞气太重,气场又太足,说他不是云之扬的话,也没办法再给他安个其他身份猜。这人着了一身靛蓝色布衣,墨发简单的束着,唇瓣微红,一看就是让烈酒扎的。他看了看季欢,又看了看冰城,看了看她。道:“阿殿,你这是带了个媳妇回来,还是带了个夫君回来?”季欢一脚把他躺椅底下的桌子踹飞了,登时,一个大躺椅便“啪嗒”一声坠落到地上,又摇了摇,半天才稳定下来。但那人还在空中,同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丝毫变化也无。他翻了个白眼,道:“你都给我捡回来,垒好了,不然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季欢一挑眼皮,看着他,而且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姬无曲也无言。行了,瞅着这个架势,这人是云之扬无疑。……就是同想象中有些不同。姬无曲忽然想起来在云光殿祖墓中时,提起云之扬时师父忽然露出来的微异表情。她理解了。原本她还担心这俩人一个微显幼稚,一个从小到大都不好惹,别因为一个躺椅给打起来。……结果人家云之扬没三息就把翻上来的眼皮给板正了。随后抬手又招可把桌子搁地上,接着掐诀,把掉到地上的躺椅也捡回来搁到了桌子上。他又坐了回去。还不忘嘱咐一声:“别踹了昂,人家这桌子是法器,再踹硌脚。”冰城:“……”姬无曲:“……”她瞅了瞅季欢一脸嫌弃,可见这事是惯常发生的。也可见,当年的血尊云殿能成那么个无法无天的个性……还是被家长给惯的。当然这所谓的家长就是躺椅上坐着刚收回白眼的娃娃脸先生。人家又拿出一坛酒,喝了两口,道:“我跟你说,就瞅你这破脾气,你就不能找媳妇。”“你应该找个男人,就那种能管住你的,别的都……”“……等会,告诉你硌脚呢,你别踹。”他那刚说了半茬话,就瞅见季欢又要抬脚,也不管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了,赶紧又接着拦。然而“踹”字刚刚落地,桌子就飞了。……这很尴尬。讲真的,连姬无曲都没看出来那桌子有什么修为波动。就算是有,也绝对不是什么防踹的阵法。……诳人也应该做做准备不是。季欢瞅着在上边悬浮着的人,道:“下来。”云之扬灌了几口酒之后才出了声,结果只是重重地“嘁”了一声。他没搭理季欢那茬,只是道:“我师父你嫂子酿的酒呢,是不是全让你给喝了,我把百毒阁都翻遍了,一坛都没瞅见。”“早晚我也是得跟你嫂子殉情去的,除了让我再看看百毒阁,也得让我尝尝她生前酿的酒吧。”“不然我走着哪甘心。”季欢没多言,只甩了四个字过去,道:“我都砸了。”“谁叫当年你随便死,你死了还留着酒干嘛。”云之扬愣了愣,而后一个大酒坛子就朝季欢呼过去。“你个败家玩意儿,我说酒怎么没了。”“我是死了……我又不是诚心死的,怪不着我啊。再说了,不让你复活我么,我活了之后还是能喝的吧。”季欢轻易就把那个坛子躲了过去,而后道:“要不是知道你有可能能活,我还不费劲砸那些酒呢。”云之扬又掏出一坛子酒,本来想要丢过去,结果想了想,忍了。“知道你复活我不容易,不难为你了。”他也明白,照他家阿殿的脾气,他死了之后没把云光殿百毒阁都砸了,而是只毁了些酒,已经够稳重的了,也不能高要求。他还没来得及抱怨两声,只听季欢又道:“下来罢,下来有酒喝。”随后,季欢又置了个桌子,置了几个座位。道:“虽然同嫂子酿的味道稍有不同,但感觉很像,大哥会喜欢。”季欢表情难得的安静严肃,云之扬也没什么可不信的,便当真落下来了。无曲也知道季欢所谓的“有酒喝”指的是什么酒。她倒是没想到季欢让她回镜林山取酒是为了做这些用。也没想到,原来当年的传奇女子百毒阁阁主季司也会酿酒。可惜被季欢给砸了,不然她也想尝尝。她刚要招两坛酒出来,不防季欢又道:“这酒是人家辛辛苦苦酿的,你喝了人家的酒,得帮人家办点事。”云之扬一挑眉,道:“那得考虑考虑,起码酒得让我老人家满意才行。”姬无曲没待季欢开口,便拿了坛酒出来,摆到桌上,道:“尝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