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康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林安，但是他此刻已经在心裏暗暗地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哈哈，”林安突然大笑，“家康，你放心，我其实一直都很信任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那就谢谢林总了。”
“嗯，”林安将抽了几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说说吧，你对最近发生在咱们公司里的事是怎么看的。”
“该我说的我已经在会议上说了，我……”
“不不不，”林安摇了摇头，“我要听的是你的真实想法，你真的认为那个内鬼是薛强吗？”
“种种迹象表明，可能真的是他。”
“不，不，”林安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么林总的意思是……”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你认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清楚，可能是为了钱吧，渤海集团的竞争对手太多，他可能是因为抵制不了诱惑所以才会做内鬼，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
“那么你认为是谁在他背后指使他。”
“不清楚。”
“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林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你认为咱们公司里的内鬼只有薛强一个人吗？”
“您的意思是……”
“我想，不止一个。”
李家康和林安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对方，只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却又各含深意。
在这短暂的沉默里，他们同时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理，他们都想从对方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上看出些什么东西，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都不是轻易露出破绽的人，尤其是李家康。
林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算是给这尴尬的气氛解了围，他说：“算了，这事不提了，咱们说点别的。”
“好。”
“我记得你资料上说你是风市人？”
“对。”
“风市人我接触了不少，怎么从你的口音里完全听不出风市人的口音。”
“我在海市上的大学，之后又在海市工作，所以早就忘记了乡音。”
“嗯，这也难怪。你的家人还好吗？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
“父母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我是姐姐抚养长大的。”
“亲姐姐？”
“不然呢？”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李衣。”
“李衣，嗯。”
“怎么了？难道林总认识我姐姐？”
“这名字有点熟悉，”林安笑笑，“哦，对了，我记得你说是在海市A大毕业的，对吗？”
“对啊。”
“真的是好巧。”
“怎么了？”
“我想起了我第一个女朋友，她就是A大的学生。”
“是嘛。”
此时，门铃突然响了。
林安站起身去开门，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踩着猫步走了进来。
李家康认识她，她就是林安最近交的那个女朋友，好像是个模特，因为他曾经在无意中看到过这个女人拍摄的大尺度的性感照片。
李家康站起身，他先是朝女人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找了个合适的借口离开了林安的别墅。
李家康走后，女人扑到林安怀里想要和他亲热，但却被林安一把推开。
“谁让你来的！”林安冲女人吼道。
“怎么了嘛，人家想你了来看看你还不行啊。”女人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林安发这么大的火。
“妈的，你知不知道你耽误了我的正事。”
“哎呀，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明天再做不一样嘛。”女人再次扑到了林安的怀里，然后在林安的胸口画着小圈圈。
“滚开！”林安再一次推开她，“你以为我没看新闻吗？你和那个男演员不清不楚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亲爱的，我……”
“给我闭嘴！贱货！”
林安将女人推倒在沙发上，然后在她的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欲望和怒火。
……
李家康回到车里，不知何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回想着刚才和林安的对话，每一句、每一个字他都在认真地回想，他突然有一种预感，林安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否则林安这么晚把他叫来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问他这些看似很平常的问题。
林安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难道林安已经查出了他的假身份？
想到这裏，李家康心裏一沉，他随即拿起手机，拨通了谢衣的电话。
他说：“姐姐，我好像遇到了麻烦。”
“怎么了？”
“林安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林安？”
“我刚刚从林安家里出来，”李家康看了一眼林安的别墅，“他刚才问了我许多问题，看似平常，但是他其实是想探听我的虚实，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我想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嗯，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机会，要知道，让董事反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成功还好，一旦失败或者我们给出的条件无法让对方满意，那么对方肯定会出卖我们，如果我们彻底暴露，那么一切将会前功尽弃。”
“可是顾全，时间不等人，你一旦被他们盯上就会很危险。”
“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渤海集团多家分公司的资金链开始断裂，你必须要抓紧时间。”
“我明白。”
挂断电话后，李家康再次看向了林安的别墅。
他拿起手机，给姜黎发了一条微信，他说：姜黎，还好吗？睡了吗？
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回复的消息。
他想姜黎可能已经睡了，所以他踩下了油门，驱车驶离了别墅区。
……
姜黎其实并没有睡。
她愣愣地看着李家康的微信，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给他回消息。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可是她毫无睡意。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回到了卧室，然后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着刚才沈哲对她说的那番话，想着想着，眼角便再次湿润了。
她和沈哲以后真的要形同陌路吗？难道他们之间连友情都无法维持吗？
看来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因为沈哲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不能再联系，更不能再有任何的来往了，否则，沈哲的妻子将会因此受到打击，而沈哲的生活也会被毁掉。
她对自己说：姜黎，忘了沈哲吧，她本来就是你童年时的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
此时，姜黎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的居然是沈哲的微信，那微信里只有六个字：原谅我，对不起。
……
沈哲坐在他家楼下的公园的长椅上，迟迟不愿意回家。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找到了姜黎的微信，然后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了六个字：原谅我，对不起。
他点击了微信的发送键，然后便直接将手机关机。
因为他不想看到姜黎的回复，更希望姜黎不要回复他，他只是想为自己的绝情表达歉意。
他很内疚，真的很内疚，当他说完那些话之后他的心裏便难受得要命，可是这些话他必须要说，否则将会带给他们三个人更大的痛苦。
他不想伤害姜黎，也不想伤害胡静，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种选择。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门口，打开门，进了屋。
屋里黑着灯，胡静好像已经睡了。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将门带上，换上拖鞋，走进了屋里。
他来到卧室，轻轻地推开门，看到胡静已经睡着才彻底放心。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他看着她，看着熟睡中的她。她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闭着眼睛，呼吸轻柔，怎么可能会有精神分裂症。
可这就是事实，他的妻子胡静的确有精神分裂症，而且还是家族遗传性的精神分裂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在给胡静盖好被子之后，他便站起身，悄悄地离开了卧室。
今夜他不想回到床上去睡，他只是躺在沙发上，一个人待一会。
当胡静听到卧室的门被关上的时候，她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用力地咬着嘴唇，血从她的嘴唇里渗出，漫溢进了她的口腔里。
她觉得好痛，痛的不仅仅是她的嘴唇，她的心裏更痛。
她不知道沈哲在那个女人的家里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那个女人的家里待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他们又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三个小时，孤男寡女在三个小时里共处一室，而且又是久别重逢的老情人，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们做的当然是那些干柴烈火的痴缠男女都爱做的事情了。
胡静终于明白沈哲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碰她，原来他喜欢的是他老情人的身体，不，不，不，什么老情人，他们分明是合起伙来演戏给她看，他们一定经常在暗中偷偷地联系，只是因为她在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会在她面前演戏。
好啊，他们可真会演，差一点就把她给骗了，她还真以为他们只是久别重逢呢，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偷偷地联系。
胡静一想到沈哲和那个叫姜黎的贱女人在床上的那副恶心的模样时，她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不，不，她不能伤害沈哲，她怎么可以伤害她深深地爱着的沈哲呢？沈哲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叫姜黎的贱女人，是那个贱女人勾引的沈哲。沈哲那么善良，他当然不可能去接近这种女人，他一定是鬼迷心窍，所以才会一时糊涂。
所以，她需要惩罚的是那个叫姜黎的贱女人，而不是沈哲。
姜黎……姜黎……姜黎……
胡静在心裏默念着姜黎的名字，愤怒和妒意在不知不觉中融混在了一起，渗入了她的血液里，刺痛着她的神经，她的心裏渐渐地涌起了一股杀意。
……
一个叫李祥的男人来到了公安局，自称有重要的线索要提供给警方。
李祥说：“孟瑶遇害的当晚，我亲眼看到他上了一个外国人的车。”
沈哲问：“那个外国人是谁，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但我猜，应该是他们学校的外教。”
“你是说B大的外教？”
“对，应该就是B大的外教，如果让我认的话，我一定能认出来，”李祥突然哭了起来，“可怜的孟瑶，她怎么死得那么惨。”
这和沈哲他们调查的结果相同，因为他们找到了孟瑶遇害当天在B大门口的监控，他们的确在监控里看到孟瑶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而这辆黑色的轿车是从B大开出来的。在孟瑶上车之前，他们也的确看到监控中的孟瑶在和一个男人争吵，而这个男人正是李祥，所以即使李祥不主动来公安局，他们也会去找他的。
他们在昨天找到了这辆车的主人，是一个叫哈里斯的外国人，他和斯威夫特同样来自欧洲某国，所以他们立刻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展开了调查，但是什么也没有查到。让人生疑的是，这个哈里斯在孟瑶遇害后的第二天便突然消失，连学校都没有联系到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他之前租住的公寓都退掉了。
沈哲问：“那天你和孟瑶为什么吵架。”
“她……她突然要和我分手，”李祥抹了一把泪，“我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和她吵了起来。”
沈哲例行公事地问：“当天晚上的九点到第二天凌晨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审讯室里，刘克正在审问着一脸狂妄傲慢的斯威夫特。
刘克将哈里斯的照片扔到斯威夫特的面前，他冷冷地问：“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叫哈里斯的人。”“什么？警官，你说什么？”斯威夫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不要在这裏跟我装听不懂，”刘克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果继续这样不配合的话，你早晚会吃不了兜着走。”
“警官，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那我问你，那三个人真的都是你一个人杀的吗？”
“当然，”斯威夫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还需要帮忙吗？”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你的罪行，那你总该说一下你的杀人动机吧，平白无故，你为什么要杀人，而且还要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我的生活太过无聊，我需要刺|激。”
刘克攥紧了拳头，如果他不是警察，他非要打死这个畜生不可，这可是三条人命，从这个畜生的嘴裏说出来感觉就像鸿毛一样的轻。
他和这个畜生耗了整整三个小时，但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看来这个畜生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罪都顶下来，这也让刘克对这个斯威夫特和哈里斯之间的关系更加好奇。
刘克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沈哲正站在门口等他。
“怎么样了。”沈哲问。
刘克摇了摇头，他说：“这畜生说他根本就不认识哈里斯。”“尸体额头上的数字你给他看了吗？”
“都看过了，但是这畜生嘴严得很，只要他不想回答的，他都会说他中文不好，听不懂。”
“为什么不找翻译。”
“当然找过，但是这畜生明显是能听懂中文的，只是在装熊。对了，沈队，你那边怎么样了。”
“李祥所提供的线索和我们查到的一样，他说案发当晚，他亲眼看到孟瑶上了一个外国人的车，而那个外国人应该就是B大的外教哈里斯。”
“那么这个李祥提供不在场证明了吗？”
“他说他在案发当晚的九点到第二天凌晨的一点都在家里，你去查一下他家周围的监控，看他所言是否属实。”
“明白。”
刘克走后，沈哲在走廊的座位上坐下，发了一会呆。
他一会在想案件，一会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姜黎，一想到他昨天跟姜黎说的那些话，他心裏就内疚得要命，他骂自己怎么能这么绝情，怎么能说出那些冷冰冰的话，他真的有必要那样吗？难道他不能再婉转一些吗？他甚至在想，他昨天是不是真的伤了姜黎的心。可是，除了那样以外，还会有第二条路供他选择吗？
他叹了一口气。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胡静。
“沈哲，”胡静说，“你什么时候回家，你不是说你六点之前就能回来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在哪？你跟谁在一起？你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人在你旁边陪着你。你吃过了吗？你吃的什么，你自己一个人吃的吗？还是和别人一起吃的？”
沈哲被胡静问得有些烦躁，但他仍耐心地回答她：“小静，你不要多心，我今天加班，所以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我吃过饭了，你不要担心，如果累了就早些睡吧，不用等我，记得睡前一定要吃药，我回去以后会检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胡静眼神迷离地看向了路灯照耀下的街道，“阿哲，快些回来，我等你。”
胡静挂断了电话，她将放在副驾驶的一罐啤酒拿起来，拉开拉环，然后仰起头一口气喝掉。
她知道沈哲一定是在骗她，沈哲现在一定是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他们或许在吃饭，或许是在喝酒，或许是在调情，或许是在……床上。
“啊——！啊——！啊——！”胡静一边大声咆哮着一边将头撞向车窗。
她头脑中的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杀了她，杀了所有勾引沈哲的坏女人，杀了她们，让她们彻底消失。”
“不，不，不，”胡静对着空气慌张地说，“我不能杀人，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成为我母亲，我不想，我不想。”
“亲爱的，别犯傻了，”那个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如果你不杀了她，那她就会抢走你的丈夫，你想看到你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吗？你不是很爱他吗？难道你就是这么爱他的吗？难道你就容忍自己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抢走吗？看来你根本就不够爱他。”
“你胡说！你胡说！”胡静对着空气吼道，“我爱他，我爱他胜过爱自己，是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已经死了。”
“那还在犹豫什么，”那个声音冷笑，“杀了她，只有杀了她，沈哲才会真正地属于你，明白吗？”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胡静不停地在嘴裏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凶残。
她要杀了姜黎，她要让姜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彻底消失。
她握住方向盘，等待着猎物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