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走了,我怎么会幸福……我好恨啊……”
寂静的屋子里空旷安静,徒有风声和我的哭泣声。
久久不息。
教室里,光线从玻璃窗洒进来,恍若来自天堂的光芒,学生们在谈论着校园里的八卦,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这裏。
默默出神。
我没再管孙诺凡,没再管那些糟心的通告,我什么都不想管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发出惊呼声,我缓慢地抬起头,望向教室门口,胸口涌出岩浆一般火热的疼痛,他的脸和我的记忆纠缠在一起。
分崩离析。
“向……”他怔怔地看着我,也许他在考虑突然叫我出去会不会令我生气。
我主动走了出去,我们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树叶剧烈地摇晃着,一道刺目的光亮照在祁北辰的眼睛上,他静默着,缓缓地垂下眼。
报复他。
我心底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叫嚷着,报复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做错的也有他,凭什么痛苦的人只有我一个?
狠狠地报复他,用最残忍的方法报复他,让他痛不欲生。
心底的叫声更大了。
我走近他,站在他面前,仰起头,他眼睛里慌乱的光影我尽收眼底,我淡淡地望着他:“我听你的,不当明星了,你能求我再爱你一次吗?我和孙诺凡分手了,是因为你呢。多奇怪啊,我发现我对有些事念念不忘,我还爱你,你信吗?”
爱到,恨不得你去死。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退出这个圈子吗?我现在退了,我为了你退了,祁北辰,你高兴吗?”我勾住他的脖子,静静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笑意。
我天生是一个演员吧,如果我愿意演戏的话。
此刻,我这张虚伪的脸,这么丑陋。
“……出什么事了吗?”他想了想,犹豫着问我。
“祁北辰,你求我重新开始好吗?你求我啊,我会答应你。”我抚过他的脸颊,手落在他的领口,十七岁那年的相见,如电影般在我的脑海中回放。
那时的我,食指透过冰冷的玻璃窗,触摸在他的名字上,如今,我的手,触碰的是他的胸膛。
喜欢他吗?爱他吗?终究被恨意代替了。
“如果这是你想听到的……”他紧紧地将我护在他的双臂间,护在他的怀里,他如视珍宝地护着我,头埋在我的发间,瓮声瓮气地说,“向千岚,我求你,求你让我爱你,求你爱我,求我们相爱,求我们生老病死都在一起。”
他卑微地乞求着,我一时都分不清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托起我的脸,仔细地看着,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我受过伤的地方:“伤疤消失了。”
“嗯,孙诺凡给我请了很好的医生,手术很成功。”我说。
他挽高我的衣袖,看着我的手臂,心疼地摸着那道浅浅的伤疤,痛苦地低喃呓语着:“我一直想问你,你手上的伤,是她做的,对吗?”
“当年,她们企图把我锁在衞生间,我强行拉开门伤到了手。”我想缩回手,他却反握住我的手。
他问我:“向千岚,你总是这么拼命,这么任性,这么无畏,这么无情吗?”
我说:“对啊,我拼命、任性、无畏、无情,坏毛病一大堆,认识这样的我,你会后悔吗?”
他笑了:“不后悔。”
“假如有一天你被我伤到体无完肤,也不会后悔吗?”他的手很暖,我的手很冰冷,握在他手中,像是包裹在棉花中。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温暖了呢?
他凑近我,近得我能看清他的眼睫毛,他说:“那你会伤我吗?”
“我会的。”
他望着我,那双幽深的眼睛,眼底那深深的情意,恍若穿越了时光,如匕首般刺得我胸口一阵剧痛。
他抓住我的手,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胸口,微笑着说:“它就在这儿,随你去伤好了。”
气氛寂静。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岔开话题。
“祁华天坐牢了,我妈跟他离婚了,听说又跟了一个男人。”
“这样吗?”
“你当初说对了,看到我父离母散,有什么感想?”
我惊怔,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经历了这样的事。
半晌,他低声说:“你妈妈怎么样?”
我微怔,眼前又出现了家中的那一幕,那个未接到的电话,手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我妈她在那边,一切都好……”我嘴唇微微发白,如海水般冰凉的疼痛缓缓淹没我的心脏……
“下课后来找你。”祁北辰还有课,他在我额头上吻了吻,我微笑着回应,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树下,我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仇恨在我的脚下生出根来,那些积蓄在内心裏对他的憎恨,此刻从我的身体内迅速地生长,扎破了我的心脏,刺破了我的肌肤,缠绕上了我的身心。
黑色的,冰冷的,内心的那些情感。
它们变成了恨,变成了痛,变成了致命的毒藤,缠着我,将我卷入永无天日的深渊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