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自然是雀跃欢快的。挂了电话,温远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折腾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鉴于温行之最近日趋温和的态度,温远不再像之前那么畏惧他了。再加上又是寒假,温远同学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
许是看不过这丫头过得这么舒坦,温祁一大早就敲开了她的门,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温远正抱着这人送的泰迪睡得香甜,被子一被掀开,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第一刻就看见最讨厌的人站在自己的床头,尤其是那人手里还拎着自己的被子,温远的起床气彻底爆发了,上来就想拳打脚踢地招呼他,却不料被温祁轻轻松松地制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爷爷可在家呢,你在这上面闹出一点儿动静,他老人家在下面可都能听见。”
温远咬牙切齿,“谁让你进我屋掀我被子的?你怎么这么讨厌!”
温祁把被她踢到地板上的闹钟捡起来放在了她的面前,“自己看看几点了,再不起等着挨骂吧你。”
温远盯着闹钟看了一会儿,恼怒地瞪了温祁一眼,下床准备换衣服。温祁跟在她后头,扫视了一圈儿她的衣柜,啧啧摇了摇头之后,选了件在他认为还算能看的递给了她,“穿这件。”
温远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衣服来,“管得宽。我要换衣服了,你怎么还不走?”
温祁哼笑一声,走到门口瞥见她拿着衣服踌躇不决的样子,丢下了一句话,“就穿我给你拿的那件,今天家里有客人。”
有客人?
温远眨巴眨巴眼睛,迅速地换上衣服,下了楼。
一楼,众人正忙着不亦乐乎。
成奶奶正在厨房里放着切水果,乔雨芬正在一旁的小圆桌上沏茶,看到温远从楼上下来了,忙向她招了招手,“来,把茶给你爷爷送客厅去。”
温远有些不解,“爷爷在客厅招待客人?”
爷爷以前待客从来都是在书房,怎么这次改客厅了?温远纳闷地端着托盘,慢慢地向客厅走去。
今天老爷子招待的客人从性别上来讲有些特别。老爷子退之前也是带过不少兵的人,每到过年的时候家里总有些肩上扛星儿的过来拜年。温远是早就习惯这些得了,在乔雨芬的教育下,叔叔伯伯喊得非常顺口。
而这一回是有些不同的。今天爷爷招待的人,是一个年轻女人。温远站在一旁,倒不知该怎么称呼了,还是她为远远解了围。
“这是远远吧,都长这么大了。”
语气倒是挺亲切的,可对着她那张看上去年轻美丽的脸,这话温远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眨眼看了看爷爷,温老爷子便笑着为她介绍,“这是你秦伯伯家的姑娘秦昭,你很小的时候她就跑美国读书去了,想必你也不记得了。论辈分嘛,你是改叫秦昭姐姐的。”
秦伯伯此人温远是知道的。因为他跟温行礼同在外交部工作,关系亲近,每年临近春节的时候来家里坐坐那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温远就见过好几次。
可是这个秦昭,温远确实第一次见。一张精致如玉的脸与秦伯伯有着几分的神似,深邃的眼眸点漆似的明亮,携着淡淡的笑意,“让您这么一介绍,倒显得我年轻了不少。”说着看向温远,“其实,我只比你小叔小两岁。”
“哦。”温远挠挠头,装傻。
让她这么一介绍温远更不知道该如何叫人了,放下茶壶,逗留了一会儿就躲到院子里去了。
刚溜到院子里,后领就被人拽了一下,温远扭过头去,恼怒地等着温祁,“你干嘛?”
“见鬼了你,跑这么快。”温祁训了她一句,又低下头去扒拉他的头发。
温远看着他,扑哧笑了,“你头发怎么弄得,还滴水呢。”
“不许笑!”
温远努力压下笑意,把温祁往院子里拽了拽,问道:“今天来咱家的那个人你熟不熟?”
“不熟。”温祁回得倒是快。
温远鼓起腮帮子,“真的?”
“问这干什么?”
“就是想问问呗。”
温祁斜她一眼,把手中的毛巾交给了她,“替我擦擦头发,伺候的好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温远瞪了他的后脑勺一会儿,瘪着嘴拿过来毛巾,在他头上一阵乱揉。
“你揉面呢!”温祁坏笑地训了她一句,“我都纳闷你平时干些什么?秦昭你都不认识?国内新生代的钢琴演奏家啊,你知道人家是带着回来的么?人签了外国公司和大乐团回来的。”
温祁有两大爱好。一是篮球,二是交响乐。在他的影响之下,温远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你不说那些都是演奏机器,没什么意思么?”
“那也架不住人家名气大啊。”
温祁嗤笑一声,眼睛不经意扫过闪身进门的那个人,立刻从温远手中夺过了毛巾。温远正纳闷呢,就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温行之从门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杵在这儿干什么?”
温行之扫了温祁一眼,只听他嘻嘻笑了两声,丢下一句“交流感情”就溜进了屋。温远听了,真想呸他一声。
正待温远咬牙切齿地时候,温行之的手伸到了她的头上。温远没有防备,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被他训斥住了,“先别动。”
说着从她头上摘下来一缕棕色小毛,温远一看,是她每晚抱着睡得泰迪熊身上的。
温远瞪着放在手心的这缕毛,忍不住有些沮丧,“怎么早没人提醒我,我都屋里屋外逛老半天了。”
温行之看着她纠结的模样,自觉好笑,“放寒假不知道复习功课,跑院子来跟温祁逗闷子。温远,是不是觉得我最近没时间管你了?”
温远有些心虚,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劳逸结合嘛,也不能总是学习。”
温行之看她一眼,没再训她,转身向裏面走去。
温远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过了一会儿,自觉没趣,便乖乖地跟着他进了大厅。
大厅里,老爷子跟秦昭聊的正欢。
温远因为听了温祁的一席话,就下意识地看向秦昭的那双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整齐,这双手,跃动在黑白键上的时候,一定是很美的。
老爷子看见温行之进来,很是高兴,忙招呼着他,“你来了,快来跟秦昭打声招呼吧。”
听了老爷子的话,秦昭站了起来,笑颜盈盈地看着温行之,“老爷子在这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说着伸出了右手,“又见面了。”
温行之自是没有想到会在家里见到秦昭,沉吟片刻,眉头稍稍一挑,握住了她的手,“欢迎回来。”
秦昭其实与温行之认识很久了。
早些时候秦昭在美国一所音乐学院学钢琴,那时候温行之正好也在美国读书。因两家走得近,秦昭的父亲便拜托温行之多多照顾她。后来温行之去了英国,而秦昭因为跟演艺公司的合约去了德国,从那以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
温老爷子慈和地看着秦昭,“听你刚才说这段时间还有演出,都快过年了还那么忙?”
秦昭浅浅一笑,“本来是想休息的,可是过两天在保利那场演出是陈坤平老师做指挥,好几位外国朋友也会来,便答应了下来。老爷子您要是有时间,也去听听。”
“哎哟,那我可听不来。”温老爷子忙摆手,“要我听京戏还行。”
“那我这国内首演您也不捧场,我还为您准备了两张票呢。”说着,还真拿出来了两张。
老爷子笑了笑,把票随手递给了温行之,“这样,你代我去。”
温行之拿到票,笑了,“您老饶了我,过两天飞伦敦,这票在我手里实在浪费。”
秦昭没想到他会拒绝,愣了一下,才说,“是你喜欢的曲子。”
肖斯塔科维奇的曲子。她记得他曾说过,最欣赏俄罗斯人揉在曲子中深沉的民族主义,所以她特意选了这首。
“是我没时间。”温行之抱歉地笑笑,想了想,叫来了温祁,将票递给了他,“你不是一直想听陈坤平老师的?”
温祁是早就想去了,此刻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接过票,“行,我找我朋友跟我一起去!”
“不用找了,现成的。”
“谁?”
“温远。”温行之说,“带着温远,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