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营州境内,李从璟的战略意图就是要赶在契丹大军进入营州前,攻占营州城。唯有占据城池,唐军才有跟契丹大军一战之力,也才能实现之前的谋划,若是营州城不能如预期那般攻占,那么唐军就得被迫在荒野与契丹大军野战,那是李从璟无论如何都不愿面对的境地,因为没有丝毫胜算。
因是,横亘在营州城前的耶律赤术,就是唐军必须要击败的对象。不将其击败,唐军就无法继续北上,更遑论攻占营州城了。因而,战,并且战胜,这是唐军唯一的选择。
“我等骑兵不多,主动出阵攻击只怕无法击溃耶律赤术大军。就算是能够侥幸胜之,耶律赤术若是打定主意北逃,我等也无法追得上。局势若此,我等已完全陷入被动,该当如何,还请大哥明示。”李绍城的话没错,若是耶律赤术北逃,唐军骑兵根本无法追击,这不是能否追上的问题,是因为步卒大军在后,骑兵不能离开太远,否则一旦被契丹马军盯上步卒大军,没有骑兵相助,其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李从璟扶栏而眺,脑海中不停推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变量,最后,他道:“耶律赤术虽败,但其聚集部众立于十裡外而不撤,可见其尚有再战之心,以我推测,耶律赤术继续来攻的可能性得有八分。既然如此,我等得做好准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耶律赤术一举击溃。”
李绍城想了想,同意了李从璟的分析,随即有些为难,“大哥,如何一举击溃耶律赤术?”
李从璟笑了笑,没有明说,而是问道:“你常读兵书,可知当年刘裕北伐时,曾在黄河岸边以区区数千人,大败数万鲜卑铁骑之事?”
李绍城眼前一亮,精神抖擞道:“大哥是说,却月阵?”
“然也!”李从璟笑道,将李绍城拉过来,耳语一阵,随即让李绍城去布置。
日暮降下之后,唐军就在阵中安睡,因耶律赤术在前虎视眈眈,唐军无法下扎营寨。子时,契丹大军突袭军阵,来势汹汹,军阵中的唐军将士,遂纷纷起身,在李绍城、孟平等将领的喝令下,进入战斗状态。不料,契丹军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在阵外鼓噪一阵之后,便撤了回去。
当日夜,契丹马军如是袭扰数次,扰得唐军将士皆疲惫不堪。此战法谈不上精妙,古往今来早已被用烂,但在唐军无法主动出击,又不能后撤的情况下,这个战术无疑很实用。哪怕明知契丹来袭扰的只是几百人,唐军也不能不专心致志防备,因为你不知道数千契丹大军什么时候就会跟着冲过来。
至拂晓前,耶律赤术看准时机,让养精蓄锐了一整夜的契丹马军主力,对唐军军阵发动了猛烈进攻。这回,契丹马军并未直接入阵,而是绕行两翼,来回奔走,对军阵放箭。李从璟以骑兵迎之,契丹来则出击,契丹去则不追,以保军阵没有太大损失。
但本就经过一夜折腾的唐军将士,被契丹如此袭扰半日后,已是人困马乏,精神力到了垮塌的边缘。
正午,耶律赤术见唐军军阵已经松懈,遂令大军发动总攻,开始正面冲阵。
契丹马军毕全功于一役的冲阵,威势极为浩大,没半晌就杀入了唐军阵中。唐军前阵将士虽还是运用昨日战法,但因精神、力气消耗殆尽,破绽百出,让契丹马军稳稳占据上风。半个多时辰后,前阵支持不住,孟平见事不可为,令将士后撤。
契丹马军遂越过有辎重车、拒马、沟壑分佈的地带,突入唐军中阵。耶律赤术见形势大好,取胜有望,立即让全军发死力猛攻。
而这时,角楼上的李从璟,顶着阳光拔出了横刀,向前一指。
唐军中阵,将士散开,露出身后的一层战车。百辆战车排列成却月状,每辆战车后,皆有将士数十,持伏远弩、擘张弩、强弓,随着李从璟一声令下,弩箭齐发。
阵内不比阵外,地形有限制,契丹马军施展不开,彼此距离紧密,猝不及防之下,被弩箭齐射,立即遭受巨大创伤。不仅其进攻势头被遏止下来,更是死伤成片,骑兵麦子般一层层倒下。
耶律赤术见状大骇,待想要退却时已经来不及,唐军骑兵分两部绕行其后,发动钳形攻势,将契丹马军拦腰斩断。契丹马军深陷阵中,进退无路。
角楼上,唐军令旗挥舞,李从璟军令:“包围契丹马军,尽数歼之!”
胜利就在眼前,唐军军阵各部将士,遂振奋精神,发起反攻。
几个时辰之后,军阵中三千余契丹马军被尽数歼灭,耶律赤术亦被斩于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