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昔日家国残梦裡,多少魂梦惊夜雨(下)(1 / 2)

十国帝王 我是蓬蒿人 1580 字 1个月前

邺都生变、李嗣源起兵之事传到大唐魏王李继岌耳中时,他尚在归途,方临凤翔,闻听此讯,李继岌自然是怒不可遏。然而愤怒之余,亦感心惊。

去岁九月十八伐蜀,未历三月而王衍请降、蜀国灭亡,李继岌自然是极兴奋的,作为此番伐蜀名义上的统帅,这不仅是功劳簿上一大笔,也是他日后继承帝位之后,震慑群臣的资本。

只是不曾想原本一片大好之势,因为刘皇后密令杀郭崇韬,而在旦夕间坠入谷底。为将诛杀郭崇韬的影响降至最低,郭崇韬死后,其在军中的子嗣、亲戚李继岌都没有放过,但即便如此,李继岌身在军中,还是能体会到军心不稳,这让他日日如坐针毡。

直到康延孝叛逆,李继岌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而邺都的生乱,特别是李嗣源起兵,则让李继岌在愤怒之余意识到,帝国并非如他想象那般蓬勃向上。

距离洛阳还有许多时日的路程。平定康延孝固然花却不少时日,然而李继岌行走的如此之慢,却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荆南节度使南平王高季兴,受大唐册封为王,前番大唐王师伐蜀时,曾令高季兴为西川东南面行营招讨使。哪知高季兴坐山观虎斗,按兵不发。之后蜀国被灭,他便趁机坐收渔翁之利,遣兵截留从蜀地运往洛阳的财物。

这些时日以来,正是因为高季兴,李继岌才走得这般慢。

……

与李从璟分别,李存勖自领近衞回万胜镇。李从璟驻马原地,目送对方离去。林风淅淅夜厌厌,他的心绪渐趋平静,只是目光依旧深邃。方才一番“君臣”之谈,无论结果如何,可毕竟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事后不免让人有些伤怀。

自打结束寒窗苦读转而投军,李从璟便跟一直随在李存勖左右,他本是重情之人,两年朝夕相处,时常受李存勖点拨提拔,心裏对他怎会没有情义。如若李存勖真是明君,李从璟并不介意永为一个臣子,辅佐他治理好天下。

只是世事无常,个人实在太过渺小,李从璟也奈何不得。今见山河满目疮痍,黎民苦难深重,大唐昔日荣光不再,李存勖走向灭亡已是必然,李从璟在感到揪心之余,又能对李存勖的既定命运如何呢?

话虽如此,此番放李存勖安稳离去,倒不是李从璟优柔寡断,被情感左右了理智。情感与理智总是纠缠不清,圣人也难以完全分割,但李从璟两世为人,却能将其分得清楚,也一直分得很清楚。

李从璟任由李存勖离去,除去没有把握当场斩杀、擒拿对方外,更是不想自己背负弑君的罪名。哪怕是他要夺取李存勖的江山,但真要手刃李存勖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会为人所诟病,成为李嗣源未来帝位和江山画卷上抹不去的污点。

关键在于,李从璟知晓李存勖的命运,他知道李存勖已不能再对他们父子的事业,造成多大影响。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为此番打出的“清君侧”的义旗,涂上一抹让人寒心的污渍。

凝望李存勖一行远去身影,自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的桃夭夭,深深看了李从璟一眼,她忽然轻声开口:“你方才所言,皆是发自真心?”

座下骏马未挪半分,李从璟自嘲一笑,道:“这些话听起来着实冠冕堂皇了些。也正因它们太过冠冕堂皇,所以我平日从未吐露过。”

“是啊!”桃夭夭望着远方悠然叹息,“真正的上位者,又有几人会去在意百姓疾苦?即便他们做了一些对百姓有好处的事,也不过是稳定自己位置的需要罢了。追根揭底,在这个世道上,人人都是在为自己。”

李从璟转过头凝视着桃夭夭,皓月清辉洒落她肩头,在她凌乱的长发上起舞,她凝脂般的肌肤恍然若玉,唯美晶莹的五官似是被精雕细琢,又似不曾被加以修饰,才会这般具有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他道:“那你呢,桃大当家?神仙山下,可是确然有过一片乐土。”

桃夭夭哂然,手指滑过耳鬓,眸底凄然,“那又如何?神仙山不是最终也逃脱不了被官府征伐的命运?倘若那回来的人不是你,只怕化为火海的不仅是神仙寨,还有山下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