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雄不复多言,转身就走,不出两步,停下来,没回头,沉声道:“你放心,就算百战军要败,我也看不到,因为我会死在这之前!”
西川军又一次大的攻势浪潮打向这座不大的城池,孟平接过亲衞递来的横刀,抽了握在手里,身影稳如泰山。
身上还缠着纱布的林英扶着城墙,从甬道走上城头,站到了孟平身旁。面对孟平投过来的讶异目光,在对方即将出声相劝的时候,他笑着挥手打住,“坐以待毙还是狼狈逃窜?我选择堂堂正正战死!”
孟平心头涌起一团热流直冲咽喉,却不再多言,也无暇再多言,面前的西川军已经攀上城头,他和林英一道,带着身旁甲士迎了上去。
……
横刀刺进贼军甲士的胸膛再拔|出|来时,湿热的鲜血洒在孟平脸上,他已没有力气去规避,以至于让鲜血打湿了眼睛,他随意抹了一把,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已经一片猩红。
沉重的呼吸声,孟平自己听得真切,剧烈的心跳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嗓子眼,他用尽力气睁大双眼,看到面前前赴后继举刀喊叫着杀来的贼军,挥动横刀的手臂却僵硬的厉害,动作慢的让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他听到身旁的亲衞不停在呼喊,声音杂乱无章,他也知道他们在拼死护衞自己的侧翼,但他还是被贼军的横刀砍中了肩膀,钻心的疼痛如期而至,并不显得意外,他左手握住了卡在肩上的刀身,鲜血顺着手指流下,也没能引起他分毫注意。他全神贯注的,将手中的刀捅进了对方的腹腔。
面前的敌人怎么都杀不完,孟平看到百战军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尸首埋在血泊里,睁大的双眼仿佛在朝他喊,向前,向前!
一枪刺来,孟平已经来不及完全闪避,枪尖顺着他的腰肋,撕裂了他的皮肉,伤到了他的筋骨。他夹住长枪,拼命夹住,不让对方抽走,终于,他身旁的亲衞冲上前,一刀砍在那名长枪手的脖子上。
疲惫与乏力让孟平几乎站立不稳,他的脚步晃了晃。迷离的双眸,看到日头不知何时已经偏西,百战军的军旗在城头矗立,无风的城头没能让旗帜迎风飘扬。
这面不倒的军旗,让孟平笑了笑。然而脚下不知踩到了何物,让他滑倒在地。他迅速挣扎着爬起来,却看到林英又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不知是谁的脚下。
孟平悲愤的一声嘶吼,向前一扑,扑倒一名贼军甲士,骑在对方的身上直起腰身,双手握紧横刀,狠狠插|进对方的胸膛。
抽出横刀的刹那,孟平感到自己已经毫无力气,连起身的力气都已不剩。
一名贼军将他踢倒,一刀向他斩下来,孟平勉强举起横刀格挡,却被对方轻易压下。冰冷的刀锋,滑过他的胸膛,刺耳的呲啦声响起,胸甲上划过一道火星。
孟平扬起脑袋,狠狠撞在那人胸口,站不起身便只能顺势扑过去,和对方扭打在尸堆血泊里。
横刀不知去了何处,孟平取下兜鍪,好不容易砸烂了对方的脸,已经浑身虚脱。他倔强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西川贼军,再也没有力气去捡横刀。
面对野兽般汹涌而来的贼军,孟平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他想,战死沙场,终于也轮到他孟平了。
这也没什么意外,无数热血将士,已经先他一步走上了这条路。
少小离家穿铁甲,干戈识尽自戎马。热血染红异乡地,马革裹尸不还家。
孟平没有怨言,没有恐慌,没有不平。
只是,有些可惜,有些遗憾。
“公子,不能继续为你去扫荡不平了……”
孟平闭上双眼,任由眼角一滴泪水滑落,“对不起……”
……
“贼军退了!”
“贼军退了!”
“将军,贼军退了!将军……”
想象中的身首异处并没有发生,孟平反而被一阵欢呼惊醒,他意外睁开眼,不可置信看着贼军争先恐后撤离城头。
“怎么会这样,城头分明已守不住了……”孟平大感不可思议。
“援军,是援军,援军到了!”城头的百战军将士,纷纷喊叫起来。
在亲衞的搀扶下,孟平急忙站起身,迫切向城外望去。
一支大军,如同神兵天将,已经冲进西川军营地。
当先一支精骑,从后阵杀入西川攻城阵型中,势不可挡。
孟平睁大了双眼,眼中的不可置信之色更浓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精骑所打的那面旗帜,看到了旗帜前那个跃马挺槊,在万军中纵马驰骋,如入无人之境的骁勇之将。
“是大帅!大帅亲自来援了!”眼尖的不止是孟平,有人已经大声高呼。
“公子……”孟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却禁不住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