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新都距离成都只有五十里,急行军一日即到,但这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静与动的差别。王师主力动与不动,那是天壤之别。
“若是贼军往成都进犯,则其意在成都,若其往东阳进犯,则其意在东阳,偏偏贼军不动,那他们的意图到底在哪里?”孟知祥想不透彻。
“东阳战事已起,按说可以确定贼军有意先攻东阳。但事情当真如此简单?”孟知祥暗暗摇头,“若是贼军意在假攻东阳,引成都相援,而在半路伏击成都救援东阳的兵马,那该如何?”
这是围城打援,这样的战例古往今来多不胜数,孟知祥不得不防。
“若是如此,城外的李从珂、石敬瑭所部作何解释?”孟知祥又想,“牵制成都兵马?”孟知祥摇摇头,这也不太可能,护国、保义两军的战力在王师中是垫底的,况且只有四千人,让他们来牵制成都,他们牵制得了么?
成都驻军虽然不多了,但却也有勇将悍卒,若是孟知祥愿意,要吃下护国、保义两军并非难事——至少可以将其击溃。
“如此说来,李从珂、石敬瑭所部,应该只是李从璟投放的诱饵,目的就在引诱我军兵马出战。”孟知祥闭上眼,靠在背靠上凝神细思,“听闻禁军多精骑,若是我等与之激战于野,贼军大有可能奔而袭之!”
当日苦思无果,城门守将来报,贼军离了成都城,分作三股,去了三处地方驻扎。到得第二日,东阳的战报到了。孟知祥接到战报,快速浏览一遍,就将战报放下。
东阳要递送战报给成都,有的是手段,李从珂、石敬瑭自以为周密的布置,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贼军势大,东阳危急。”孟知祥再度闭上眼,“李从璟这是在逼我速救东阳啊!若是东阳丢失,成都恐怕也难以保全,如之奈何?”
“李从珂、石敬瑭撤离成都,在成都、东阳之间布下大网,摆明了是要拦截我成都救援东阳的兵马,难道李从璟果真打算让这两人牵制我成都,而率先攻下东阳城?”孟知祥觉得眉心有些疼痛。
“平心而论,攻下东阳,才是攻下成都的保障,李从璟倒是有可能这般做。”孟知祥继续深思,“然则若是中了李从璟的圈套,成都可就万劫不复了。”
孟知祥越想越纠结,最后恼得一拳重重打在案几上。
若是他能准确知晓新都王师的踪迹,能探知方圆百里的一切敌我动静,也就不至于这般被动了,然则成都的斥候、探子,与王师的斥候早就展开了角逐,李从璟的军情处更是大展手段,最终使得孟知祥事先在各地埋下的斥候棋子,一一损失,完全没有发挥到应有的作用,以至于他现在根本不能掌握“敌巢”的动静。
当然,李从璟也未必能知晓成都的动静。
但这场战争,作为进攻方且军力庞大的李从璟,才是手握主动权的那个,成都本就被动,又不能掌握多的情报,谋划作战自然就极为艰难。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东阳危急,而没有作为么?”孟知祥问自己,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胡乱动作,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才是自陷危境。”
“不成!”孟知祥忽然惊起,“不能再等下去,无论如何,需得投石问路,且先遣一部兵马,做出援救东阳的样子,看那李从璟如何应对!”
“又且,李从珂、石敬瑭分兵三处,是自寻死路,正好给了某各个击破的机会。了不得,若是贼军没甚动静,先吃下李从珂、石敬瑭,也能消弱贼军势力!”
……
在李从璟吃茶的时候,孟知祥出战李从珂、石敬瑭的消息,传到了他手中。
“老贼终究是忍不住出手了。”李从璟将信报递给王朴等人,笑意醇厚。
“老贼这是投石问路来了。”桑维翰笑道。
“老贼吃不准我等到底是要先取东阳,还是采取更好的方法,先吃了他的援军,再取东阳,这投石问路之策倒是合情合理。”王朴也道。
“既然老贼动手了,咱们也不能闲着,让准备好的高行周动身。”李从璟一边吃茶,一边挥手吩咐道。
传令兵领命而去,杜千书好奇的问:“不知老贼知晓高将军出动后,会不会立马缩回成都城去。”
“新都距离成都不过五十里,精骑奔进能要多久,况且李从珂、石敬瑭眼下又不在城前,两者交战的地点实在微妙,我若是孟老贼,也会退入城中。”李从璟放下茶碗道。
方才李从璟提到交战地点“微妙”,王朴便问道:“新都距离成都虽然不远,但高将军去救援,毕竟需要些时间,李从珂、石敬瑭又分兵三处,他们能否拖到高将军赶到?”
“这就要看李从珂、石敬瑭是否拼死力战,孟老贼派遣了多少战力了。”杜千书沉吟。
桑维翰则是笑意阴测,“依某看,他二人必定力战不退。”
李从璟只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如此说来,护国、保义两军却是做了诱饵?”王朴反应过来,但他关注的重点明显不在于此,接着问道:“若是护国、保义两军殊死力战,面对高将军奔袭,贼军恐怕要受些损失,要全身而退很难,如此则高将军所部接下来如何行动?”
“自然没别的地方可去。”李从璟抖了抖衣袖,“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能藏着掖着不成?让高行周就近与老贼唠唠嗑,看好了成都城。”
李从璟口中的“狐狸”,并不是指代孟知祥,而是在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