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决定把制造火炮和榴弹的任务交给章子云,让他在洛阳近郊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兴建作院,隐秘制造,同时调遣甲士和军情处,严密防衞,以防消息泄露。
回到东宫里,李从璟先跟前来拜见听候训示的苏禹珪见了一面,前者毕竟在运河上走了一个多月,对地方漕运之事有过实际了解,如今苏禹珪东行在即,他自然有许多可以指教的地方。
“本宫北归时,在运河沿途留下了不少官吏,在各地检视运河情况,如今漕运之事既然已经交给你们,等你去山东、江淮的时候,这些官吏便暂时归你节制,等到手头的差事办好、交接完,让他们自行回洛阳。”临了,李从璟如是对苏禹珪说道。
整顿漕运,需要肃清地方,苏禹珪有在刑部为官数载的经历,本身也是视大唐律法为神明的人物,让他去山东具体梳理漕运诸事,李从璟相信他可以让漕运变得“干干净净”。
苏禹珪走后,李从璟又见了章子云,两人将兴建作院的事合计了一番,而后李从璟就颁下太子教令,任命章子云为洛北作院监造使,总领兴建洛北作院诸事。
——至于这个洛北作院与寻常作院有无不同,有何不同,就不是旁人能够知晓的了。
疏通漕运和制造火炮的事,都需要时间去完成,在这期间李从璟除却日常事务外,不可能不折腾。
这回他折腾出来的东西,就叫做“行省”。
李嗣源看着李从璟,“何为行省?”
李从璟道:“所谓行省,与汉时的州,前时的道,有类似之处。”
他道:“这些年来,王师得江陵、平两川,而今又攻占江淮,朝廷所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大,需要管辖的州县越来越多,若使朝廷直辖诸州事务,则未免力有不逮,显得混乱。州多不好管辖,则该在州之上,增设行省,以统州。”
李从璟这样一说,李嗣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汉承秦制,唐继隋规,自隋朝开皇初年废郡存州,地方上一直施行的是州县两级制,天下始有三百余州、近千县。隋祚短暂,州县两级制的问题暴露的还不明显,至唐朝初,弊端日显,贞观十五年,遂分天下为十道,遣使巡按天下州县。
开元二十一年,玄宗许张九龄之奏,设置十五道采访使。其后,采访使渐有发展成地方刺史之上行政长官的苗头。采访使之后,观察使、防御使相继出现,所统属的事务,无不廊括数州,直至节度使大行于天下,遂有藩镇四五十。
“行省,藩镇之别称乎?”李嗣源颇有顾虑的问道。
如今好不容易削平了藩镇,地方节度使除却边关和出战寿春的四镇外,基本已经名存实亡,这个时候李嗣源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藩镇名存实亡,也正该是确立行省制度的时候。
行省当然不是藩镇的别称,李从璟回答道:“行省只理民政,不涉及军政。”
宰相李琪寻思着道:“景云二年,朝廷有于天下间设立二十四都督府的决议,‘天下诸州分隶都督,专生杀之权柄,典刑罚之科’,但最终却没有施行,究其原因,乃是权重难制。朝廷治理天下,需要强干弱枝,倘使令都督府分天下,则权柄太重,有尾大不掉之嫌,恐是倒持太阿。”
李从璟正色道:“行省非是都督府。区别很明显:都督府有地方一切大权,而行省只有民政之权。地方权柄无非有三:政事、军务、财政,行省理政事,另设军务、财政大臣,其三者相互平衡,又相互制约,则不至于尾大不掉,能拥一地之利而抗衡朝廷。非止如此,民政大臣、军务大臣、财赋大臣既然互不统属,则地方权柄在实际上复归朝廷。”
闻言,众人都陷入沉思。
李琪最先反应过来,露出喜色,“若是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
李从璟笑道:“除此之外,可在行省设立刑部分支,掌管刑法诸事,同时设立御史台分支,监察地方。”
李从璟的这个提法,并不单单是借鉴往后哪一个朝代的制度,还杂糅了后世的经验,而且也不单单是后世制度的照搬,既有所精选改良,也适合了当下情况。
“总而言之,往后朝廷分天下数百州为数十行省,可以避免直接统辖数百州的繁杂不便,也有利于地方各项事务的开展,而令行省诸权分立,则是保证了地方权柄收归朝廷,是为加强中央集权。”李从璟最后如是道。
此事宰相们讨论了几日后,都觉得可行,接着便是分天下为多少行省,各省辖境如何划分的问题。
对此,李从璟依照个人经验,大致给出了范围,让大臣们根据实际情况议定。
直到年关将至,各个行省的大致辖境才确定,而后朝廷派遣官员实地探查、最终决定行省的数量和地域,则是年后的事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与地方行省分权制度配套的,则是朝廷权力部门的调整,同时也是君权的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