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妮考上了重点高中。小舅舅踌躇满志地说:“泸妮,你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出路,你要努力!一定要考上大学!”
外婆也咧了嘴呵呵地乐着。小舅妈眼睛幽幽地看着远方,半天,说:“现在的书可是不敢读啊,学费越来越贵了!”
沪妮紧张地手心出汗,如果小舅妈执意不再让她读书,那她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读书。沪妮看了自己的脚尖,静静地等下文。小舅舅没有说话,小舅妈也没有再说话。其实小舅妈只是发发牢骚而已,难不成还真的不供沪妮读书了,让她在家里闲着?现在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大家都知道,沪妮最好的出路是考上大学,那样她就可以完全地离开这个家。
泸妮也知道,自己只有上大学一条路可走,还有三年,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让她身份地位都十分尴尬的家。
上重点高中,就要离开那个班主任老师。泸妮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和班主任老师有了某种默契,有了心灵上的交流,也许是泸妮自己的感觉吧。泸妮能从班主任的眼睛里和举止里看得到她对自己的关怀和怜惜,泸妮就更加地做好自己的功课。就像秋平怜惜地牵了她的手时,她唯有认真地走好自己脚下的路,不要摔了,不要慢了,不要给秋平添麻烦。
即将离开班主任老师,泸妮心裏不能不没有一些怅然。
同学们早就开始准备送给老师的礼物,有精致的工艺品,有实用的电饭锅或景德镇餐具等等。泸妮也想送礼物给班主任老师,但是她没有钱,她几乎是没有零花钱的。
这个问题困绕了泸妮很久,她吃饭想这个问题,睡觉想这个问题,想得人都快懵了。
最后她决定了挑一张最好看的卡片,几毛钱的,她只能做到这点。等自己长大了,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会给班主任买一件象样的礼物,一定。这样想的时候,沪妮心裏充满了温情。
怀里揣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出发了,泸妮觉得那章卡片非常的美,暗蓝的天空下,风里飘扬的洁白的芦苇,一种苍凉的忧伤的美。
学校很安静,已经放假了。泸妮去过班主任的家,她循着记忆,踩着那条林阴小道找到了那栋爬满了一种叫“巴壁虎”植物的住宅楼。
来到门前,已经听到了裏面欢声笑语,泸妮本能地想走开。踌躇着,敲响了门。
班主任笑容满面的脸多了几分惊异,然后很快地露出了她只有对泸妮才会露出的疼爱的笑容,和怜惜的目光,(泸妮觉得班主任只会对她有这样的来自心灵的目光,她们可以用目光交流。)泸妮走进房间,裏面是李娇,班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女生,就象她的名字一样,她非常地娇气。
泸妮尴尬地站了站,然后悄悄地把卡片放在身后的椅子上,她看到桌上有大包的雀巢咖啡和包装精美的茶叶、补品。
泸妮在班主任的挽留下很快地出了门。班主任跟了出来,塞给她一个包裹,说是表示祝贺,本来想给她送去的,既然来了就自己带回去了。班主任满眼的怜爱,泸妮沉浸在裏面,幸福地有些恍惚。班主任轻轻地叹口气,抚摩了泸妮的头发柔声说:“上了高中要努力,争取考上好大学,有什么困难来找老师……”泸妮点着头,头越来越低,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在疼她的人面前,泸妮特别的脆弱。
泸妮走了,班主任在后面看着她瘦削的身体,宽大的衣服随风无聊地晃动着。
泸妮知道小舅舅一家的难,在给她做衣服的时候,小舅妈都嘱咐裁缝要做大一点,因为这几年泸妮个头窜得厉害,做大一点可以多穿几年。泸妮把自己萌动的爱美的心思压制着,她知道没有谁有义务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泸妮把自己埋在宽大陈旧的衣服里,心甘情愿,对周围花枝招展的同学,她只能视若无睹。
有时候泸妮会想象自己穿上美丽衣服的样子,她知道一定会有那样一天的。只要她考上了大学,泸妮就会有钱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
泸妮还常常地幻想着自己就是童话里的灰姑娘,有一天她的王子会坐着马车来接她,给她穿上有神奇魔力的水晶鞋,想象中的王子,是少年时秋平英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