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妮一走进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大厅,就看见了靠窗位置上坐着的小言。小言还是喜欢那样夸张地穿着,一件几乎拖到地面的黑色长裙,肩头很优雅地在外面露着,头发做了花样,高高的盘在头顶,故意四处散着的几缕发丝抹了折哩水,俏皮地从发结上伸出来,修长的脖子很优雅地支撑着漂亮的脑袋。脸上清淡的妆容,偏冷的色调,眼的四周恰倒好处地散着一些亮粉。惊世骇俗的美丽,动人心魄的高雅。
一样的年纪,小言看起来却比沪妮年轻了好多,她是懂得爱惜自己的女人,她生命里五分之四的时间都用来了保养。脸部皮肤保养,全身的香蕈疗法,胸部的定期按摩,各种美体健身训练,定期的洗肠,甚至定期的卵巢护理。皮肤,胸部,屁股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内容。没有人看得出来小言已经是快要往三十去的人。但是她也确实变了不少,和以前那个满脸稚气单纯的女孩相比,现在的小言可以用“风情万种”“优雅高贵”来形容,.此刻“风情完锺、优雅高贵”的小言端坐在那里,指间很讲究地浅夹着细长的香烟,烟雾很飘渺地在她身边缭绕,帮助她把“风情万种、优雅高贵”推向及至。而且,这一只烟,她不会抽两口,她只是把它很优美地叼着,如果吸了,那她一定不会让烟进入自己的肺部,很快地就把烟雾喷了出来,她是个爱惜自己的人。
小言看到了沪妮,微笑着向这边挥了挥手。
沪妮坐下,笑问:“怎么?顾鹏很久没有陪你吃火锅了。”
“他?出差去了!”
“又出差了?”
“是啊,本来想和他一起去香港的,这两天又有点事要处理。你看看,还要什么菜?”说着就把菜单递了过来。
沪妮看了一下满桌子的菜,她喜欢的竹笋,金针菇、海带都有了,就说可以了。
锅底是鸳鸯锅,已经烧得滚开了。两人往裏面放着东西,小言一边加菜一边叹着气说:“在重庆的时候多好,你什么时候想吃火锅,一出门,随便找个破店,都可以吃到味道很正的,现在,一个星期也找不到一个人陪你吃一顿。”
“小情人呢?怎么今天没有带一个来?”沪妮揶揄地笑着问。
“怎么,你今天想叫一个陪你?”小言问着,手就伸向了旁边放着的手机:“我现在帮你叫一个来?新来的,还没有被完全地‘腐蚀’掉的,应该还比较好玩的。”
沪妮连连地摆手:“不要!不要!留给你自己用吧!”
小言笑了:“看你!又不是让你去伺候别人,是让别人来伺候你呢,不高兴了你就打他,骂他,不要拿他当人看!你买他的那个时间段他就是奴隶,你是他的主人,怕成这样!”
沪妮搅着锅里的菜笑着说:“你别说,我对着他们还真是害怕,真的。我啊,是享受不来的!没办法。”沪妮想起有一次小言强给她“安排”了一个男子,沪妮是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没出息!说!这段时间在干嘛!那个什么孟秋平还好吧?”小言问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一片烫得红红的牛百叶塞进了嘴裏。
“好。”秋平温柔地出现在了沪妮的脑海里。
“还真不一样呢,有男人的女人,一看就滋润多了。”小言不以为然地笑了。
沪妮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怎么样?”。
“还不那样。”小言边说边大吃着沾满红红辣椒油的各种菜类,忙得不亦乐乎。
“很过瘾?”沪妮问。
“什么?”小言抬头诧异地问。
“火锅。”
“那当然,你不是重庆人,你不知道老长一段时间吃不到火锅有多难受。”说着又从滚开的锅里捞上来一只鹌鹑蛋,在嘴边吹着,说:“我喜欢重庆,没有一个城市让我这样喜欢过。”
“想回去?”
小言冷笑了一下:“现在?等老了以后再说吧。”突然又换下了她玩世不恭的表情,很认真的说:“我以后肯定是会回去的,在那里才有根的感觉。”
沪妮沉默了,在哪里,她才会有根的感觉呢。手机突然地响起,沪妮赶紧在包里翻腾着找起来,肯定是秋平的,涟青不会给她电话的。
“沪妮,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呢!”沪妮躲闪着小言探询的目光和带着揶揄的笑容。
“我刚刚给家里打电话,你不在。”
“我在和小言在一起吃饭,在八登街。”看到小言越来越好奇的表情,就站了起来,走出去问:“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就可以保证星期六星期天完全地休息了。”
“真的?”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来得愉快呢。
“真的!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我一会来接你。”
“不用了,吃完饭我们还会玩一会儿,你忙你的吧。”
“反正我今天不会太晚,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回去座位上,小言笑着把筷子一放,说:“你那个孟秋平。”
沪妮对小言是有诉说欲的,她微笑地说:“是啊。”
“来真的了?”
沪妮吃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竹笋,没有说话。
“说真的,你们会结婚吗?”
沪妮放了一个竹笋在嘴裏,叫得脆生生地响,低了头说:“也许吧。”然后又肯肯定地说:“要结的!”
“他怎么样?”小言兴趣很高的问:“有钱吗?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他有钱吗?”
沪妮看着面前兴奋的朋友,说:“你去居委会工作肯定会得大红花的。”
“别打岔,快说啊!”
“没房没车没钱,就是一个打工崽。”沪妮没好气地说。
小言失望了,把身子向椅背上一靠,拿了筷子重新在锅里打捞起来:“我不是说你,沪妮,你这个人就是一点都不现实。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首先应该是物质的,才有可能找到精神的东西。有了钱,你才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属于你的,就像对酒吧里的‘牛郎’,你给他钱,让他干嘛他就得给我干嘛!你这样,给你介绍像样一点的,有基础的,你不要,去找一个穷小子,你对自己就这么随便啊。”
“你真的,……和你不喜欢的人做|爱也不觉得难受?”沪妮低声地问,眼睛里好奇地笑着。
“什么话?当然不能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做|爱了!我什么时候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做了!”小言不满地说。
“那……你喜欢那么多人?”沪妮不由地睁圆了眼睛。
“有什么不对吗?而且,人有许多可爱的地方,比如张勇,是因为他有钱,所以他可爱。有很多的男人,就有拥有更多感情的基础,比如顾鹏,有很多的钱,你就可以考虑嫁给他。只有一些的男人,就像我店里的‘牛郎’,他们只有外表和精力,他们也很可爱啊!那你就玩儿玩儿他,娱乐嘛,生活本来就应该是多姿多彩的。”
沪妮笑笑,不置可否的态度,朋友之间,必须有一点共视才好的。
桌上的菜完全地被消灭的一干二尽,每次和小言吃火锅都会感到肚子是那样的不堪重负。结了帐,两个女子满意地向外走去。小言笑着拉了沪妮的手摸她的小肚子。沪妮的手在小言的小腹上感到隆起的幅度,然后两个女子放肆地大笑起来。小言把手伸到了沪妮的小腹上,也是隆起的幅度,又是一场大笑。
小言把车钥匙交给门童,要他把车开过来。
“你看,先有了物质,你才有可能享受精神的东西,你让别人干嘛,别人就得干嘛,因为你花钱消费了,你给他们带来了利润,最重要的是你还得有辆宝马,让别人给你泊车也觉得是骄傲的。”小言恢复了她优雅的姿态,傲然地站在华灯之下。
沪妮和小言是不一样的,她与生俱来地就有一股书香的气质和高贵,虽然没有念完大学,她是清新的,雅致的,还微微地带着一点忧郁和沧桑,那是时间和生活留给她的痕迹。此刻她把手插在裙子的兜里,很好脾气地点头说是。
“真的,我真的希望你嫁个有钱人,那样,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香港购物呢。”
“找不到,我有什么办法。”沪妮安静地笑着说。
女人在一起,难免地谈论男人,时间一久,难免地生出一些分歧。
小言很娴熟地开着宝马车,姿势优雅。沪妮坐在副驾位上,看着徐徐后退的灯光下的街景。
“嗳!嗳!说话!我又不是你的专职司机!”小言最受不了沉默,她抗议地说。
“说什么?你的顾鹏?”沪妮回头笑着问。
“可以啊,说顾鹏也蛮好的嘛。”
“说他什么?”沪妮揶揄地笑。
“去你的,个死妮子!”
沪妮笑起来,小言也笑着说:“我发现你比以前开朗多了呢!”
“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顾鹏结婚啊。”
“我打算有什么用,人家老婆孩子都有的,我一个人打算有什么用?”
两个人就沉默了,都默默地看着前方,前方,是塞得满满的车辆。
“其实,结不结婚也无所谓,反正他老婆也不在这裏,我觉得我比他老婆还像他老婆。我们什么都不缺,只缺那张纸而已。”小言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而且,他对我也真的很有诚意。”
沪妮知道小言说的诚意,就像小言驾驶着的这辆宝马,这真的不能否认顾鹏怎样的诚意。物质的程度,有时候真的可以说明一个人的诚意。小言说过,“他舍得给你啊!他舍得!”
街道还在堵塞着,小言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后面的车也开始按,前面的车也在按,街道上一片喧嚣吵闹。
电梯在八楼停了下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强劲的音乐,迪吧里正热火朝天地沸腾着。那是迪吧里传来的声音。迪吧的对面,还有清吧。这裏是小言的王国,是她不断壮大的夜的世界。
“去哪边?”小言问。
“还是去清吧吧。”